我爷问：“到底丢了多少钱？”

就竖成摆设了。

急忙忙地问：“又丢了啥？”

那钟和钟棒已经很久没人使用了，锈得彤红着，一敲红锈就从钟和棒上落来。学校没有学生了，钟成了摆设了。还有校园中央靠东竖在一个泥台上的铁儿，涂上了漆就成旗杆了。往日里，照规矩每天上课都要升一次旗。可，那旗杆竖在那儿也成摆设了。

依然恼恼地：“贼把最不该他偷的东西拿走了。”

东边的地平线上已经有一大片的金儿，像铺天盖地，一田连着一田、一片连着一片盛开着的花。挤在一起，堆成山脉的花。那花的光，落到学校里，学校就溶在了那花的里边了。两层楼的教室里，睡着的病人们都还没起床。大冬天，起床没有团在被里。校院里，泡桐树的枝丫上，已经有了鹊的叫。喜鹊叫，就是有了喜事了。是这校园有了喜庆的事。是病病人有了喜庆的事。

况时，听见李三仁又轻声叫了一“阳哥”。爷就对他挂着笑，想说三仁兄弟呀，刚才我还梦见了你。可话到嘴边时，他看见李三仁的脸上有着一层苍白，像有塌了天的急事给爷说。

李三

我爷就急了：“到底丢了啥？”他床穿着衣裳说：“三仁呀，你当村长时，是一个说话事利索的人，咋到现在话都说不囫囵了。”

李三仁就嘶哑着嗓恼恼地：“日他娘，无法无天了，这贼无法无天啥都敢偷哩。”

我爷就到那树，从树杈上取钟棒儿，“当当当！当当当！”地敲了集合的钟。急切集合的钟声儿。

他却说：“丢钱无所谓，得把那公章找回来。”

恼恼地说：“昨儿夜里那贼一样东西也没送来，今儿又偷我的东西了。”

爷便急忙折坐走来：“三仁呀，了啥事儿？”

李三仁他就望着爷的脸，犹豫一会：“阳哥，我实话给你说了吧，丁庄村村委会的公章一直都在我上。这十年庄里没有支书和村长，那公章一直都在我上，还有我上的一些钱，可那章和钱昨儿睡时还压在我的枕，今儿一醒那公章和钱都没了。”

他说：“那钱丢了无所谓，可那公章不能丢。”

可，钟又敲响了，是“当当当！当当当！”地敲，急切得如火枪响在校园样。

他还是那样说：“丢钱无所谓，可得把那公章找回来。”

天透着明，从窗和门过来的光，把屋里照得清白着。叔还没有从外边走回来。爷把目光从他的床上扫过去，脸上挂了雾样的暗，待看到李三仁已经变得又瘦又小的和无奈的脸时，我爷问他说：“一共丢了多少钱？”

我爷问：“又丢了啥？”

“搜。”李三仁冷冷：“阳哥，你当了一辈的老师了，从来都教学生们不能偷；可现在，是你把病病人招到一块了，偷就偷到了你的。”

就有人披着袄，爬在二楼的窗上唤：“啥呀？”

爷就直直盯着李三仁，像看一个他第一次见了面的人。看一个他先前不曾见过、压儿不曾认识的人。到末了，我爷就又问：“三仁，你说咋找吧。”

爷就从他的屋里来了。

他说：“说啥也得把那公章找回来，这十年我就没让公章离开过我，可今早一醒它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