瑗珂怔了片刻,回神静一静,低拎了裙摆,小心跨得门去。
“起来。”
“令尊抚台大人当日镇守川蜀,吾族二叔授渝州知府,所治在令尊抚,屡蒙关照……”
澄信再倾一盏。
瑗珂立刻心如鼓奏,徨徨然太阳上的筋都起来。
老爷坐在茶炉前手执蒲扇,一纱制鸭青袍、松绿绦,神淡淡,唐巾飘带被风拂在后。
澄信再揖去,瑗珂深深福拜。
瑗珂从命提裙起,澄信重重沉一气,转立远了些。
山斋寂寂。许久只闻蝉声,声,风过桐叶声。瑗珂几乎忘却在何方。
瑗珂脸“腾”一便红了,乱乱低去。
“媳妇失礼,请老爷原宥。”瑗珂低又福一福。
瑗珂低暗一回指尖,将稍欠一欠。
许久,瑗珂终于觉着臂上一轻,老爷轻扶了她臂膀。
声音略带喑涩,吐得艰难。
一丝风恰将炉上汽浮上来些,拂过老爷面孔。老爷觉着那蒸汽,垂了凤眸避了汽。睫上鸦羽被沾湿成几缕,压在玉塑般的面孔上。老爷瞬了瞬睛,再扇一把炉火。十指长长,手上血历历可见。
湖石台阶上几抹苔痕。里一在炉上“咕咕”作响。
没人说话,山斋窗牖门扉大敞,澄信全神伺候着这一壶茶。
“然而犬另存他志,宁死不从婚,才临改作潇池。”
“然吾族不知如何援手,直至姜臬台私函家主谈及结亲之事。弊族擅自揣度,奉小于吾族,总好过背井海东,这才去了聘书,推却臬台千金求了小于归。”
“老爷。”
“今日冒死逾矩,将媳妇邀约至此……信必将倾肺腑之言,略不敢有所隐瞒。”
卸去了,四面透风,桐荫风气。小辰引着瑗珂到那几级石阶外,转退去了。
天池明前叶,二二,澄甚琉璃的碧茶汤,松风袖底生。
两人起,澄信再沉一气:“个中缘由,小冰雪聪明,想已猜得几分了。”
瑗珂听得落泪,暗自隐忍。澄信还:“是吾族陋荒疏,只族中弟众多,哪一个也算不得差,便依年齿定了犬昭江。”
澄信底全是愧悔哀怜。他又定了一定。
公爹颜雪白,一字一句地剖白开来。
老爷唤她时,她正对了窗外桐叶发怔,懵懵然许久才回神。
这是瑗珂绝没尝过的,饮罢捧了白盅久久不能回神。澄信自己慢慢呷尽。
瑗珂闻此忽抬起来。当日究竟为何定了昭江却改了潇池,她至今不得而知。
澄信没有应。
“媳妇来了。”
半晌无言,澄信将自己茶盅轻手搁回桌上,细微一声“咯喳”。瑗珂回神。澄信拢了袖不言不语,瑗珂望一阵,恍悟似的将茶盅搁回去。
“哪里,是老夫唐突了。”澄信伸臂请瑗珂落座。
瑗珂福一福。
儿妇饮过再盏,澄信将茶搁开。
瑗珂大惊,立刻跪了,深低了:“老爷甚么,媳妇当不起!”
“后又多年,二叔故去。然吾族深记令尊大恩不敢忘怀。后又十数载,闻得令尊过世,尊族家庙中事,弊族不敢置喙,然个中大略吾等亦有所闻,不敢苟同。”
澄信仍揖着,久久不动。他的深低着,瑗珂瞧不清楚,她也不敢动。
瑗珂告了坐。
瑗珂晶莹莹一双媚泪,直直定定望在公爹底。三年了,她应得一个解释。
“请老爷直言。”
澄信抬将儿妇望一阵,忽就起转过茶案定在瑗珂面前,举手过眉深深作揖来,淡青衣袖窸窣拂过,一淡淡松柏香。
瑗珂疑惑,抬将老爷略瞧。
“此事说来,是鄙人德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