瑗珂听得一惊,抬望了公爹。爹爹底不再是那虚空空的笑,一双俊望着自己半是哀怜、半是疚悔,不尽的温柔几乎将人淹没。瑗珂一片混乱,一委屈涌起,咬牙忍去,低,心突突直。
天明后,晨省过,几人同桌用膳。小夫妻两各自着泡,昭江亦是伤惨无言,连澄信圈都有些红,一桌人安安静静。
一门冤孽怎生得偿……澄信中重重绝望。
恁深的心事、恁苦的衷,如花的年纪……竟甚于丹歌当年么?
澄信想得几乎胆寒,扭瞧向瑗珂,心沉。
瑗珂就要福,澄信伸臂拦住了,摆摆手示意她坐。瑗珂坐回去,澄信沉默许久,半晌才:“池儿年幼,他母亲去得早,虽有我,毕竟荒疏拙陋,养育上甚不得法。”
瑗珂安静一阵,低声应了。
若名声传过去,无人聘娶……守在姜臬台家中,又是何等生涯?
“媳妇远路来归,吾族惭愧。如今也得两年辰光,池儿年幼不懂事,诸般种种,吾代犬致歉了。”
当初聘姜氏,原为报李故人。然而到如今这步田地,当真好过嫁去海东么?
澄信大不能忍,却难开,提箸为潇池夹了一拈湖蚌草搁在碟儿里。
澄信说完敛袖低,瑗珂慌得忙站起来,“老爷这是甚么,媳妇当不起。”
“去罢。”澄信微笑。
“这孩可怜,不得母亲养,生得胆小,甚么都怕……”
斩不断的祸,三代绵延。当日父亲要大哥改聘周氏,丹歌飞蛾扑火,一条命折在这里。两个孩,一个同优伶兄弟契,一个被她苦恋形吓得难鸳帐。如今又害一个姜氏,豆蔻年华,孑影空闺。
信,昭江恭敬给澄信作了揖。
潇池鼻一几乎撑不住,夹了那碟草一去,边嚼,泪一颗颗落碗里。澄信几乎就要替他去揩,再三忍了。
澄信惨然。
小辰一边伺候,见几人沉默,上前各添一碗汤羹,澄信扭对他笑笑,背后忽闻一声噎,潇池捧着汤无声滴泪来。
已在门首,澄信忽又叫住,“昭儿……亦……如此么?是为此才……”
昭江中一,白了面孔回一字一顿:“不是。儿种种不肖,同母亲无。”语毕郑重一揖,转去了。
难竟是为的姜太守么!为报这吃尽绝之恨?!
“珂儿不敢……夫君斯文知礼,对珂儿很好。”
澄信没答她,半晌转开话:“媳妇母家遥远,又少人服侍。在此若有些甚么委屈,尽同嬷嬷、主母说。若不方便同主母讲,亦可同吾说。一家人,不要外了才好。”
席上愈发凄凉,潇池不时偷望瑗珂一,再默默垂了。瑗珂一径发怔,红着几乎不大举箸。澄信踌躇再四,撷了一箸笋搁在瑗珂面前。
再就无话,澄信垂首思忖,念及姜氏世,思绪万千。
可又是为了哪般,一个黄丫定要同叔父婶母闹得如此田地……!!!
“如今草正是时候,这是他们湖边新采的,池儿这个,尝尝今年的好不好。”
若当初真赴了海东,其将嫁与何人,又合意否?可能过潇池些许?海东弟……!澄信思绪至此中忽然一滞:连他都隐约知晓些宁昶之事,污名在,此人岂有容之!
无人,澄信重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