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开始一场漫长压抑的晚餐,一篇已然写完结局的话本,一场悲剧已定的戏剧,能的或许只剩等待,等待最终的审判,等待神明宣告你心中已知的噩耗。
他叹一声,伸手来自后将她环抱,柔小的紧紧拥在怀中,呼沾染她发间玫瑰香,沁了心肺,心中是任何风雨都无法撼动的平静安然。“年初景彦只北上,投军宣府总兵治,二月初关迎敌时受了重伤,没拖上几日便去了。上来查,这才知是定国公府三少爷,如今棺椁才宣府,约有个十来日能到京城。”说到句尾,他心中难免忐忑,温的掌心抚过她散落的长发,顺如缎的总让人连忘返。陆焉低亲吻她耳廓,低低在她耳边说:“景彦是咱们汉人的英雄,多少人蜷缩在城墙里苟活?他,虽死犹荣。”
声长气,带着卑微的乞求同他说:“先吃饭吧,吃完了再说…………”
浑浑噩噩熬过等待中暗无天日的时间,景彦的棺椁终于到了正阳门,定国公府重新修缮过后的宅邸
一灯如豆,似乎夜已深,她脑中空白无法思考,更不知时辰几何,只晓得陆焉今日未去书房,而是自始至终陪在她边,明明故人离去的消息一个字也没能说,但仿佛早已经明知。
陆焉心酸至极,再动的话也是多余,此刻只有的靠近能将命运的残酷驱散。一千个我你,比不上一个宽广温柔的怀抱,抚心中带着血的伤。
景辞却只余木然,是石像一尊,不见起伏、心悲苦,冷冰冰不剩一丝生气。
荣华富贵、千古名,比不过纯粹而烈的,一切终将随时光远去,唯永生。
逝者已矣,生者仍需苦熬。他抱紧她,企图分担她无法抵御的疼痛,“怪我,是我不该,若早通知景家人你尚在人间,景彦必不会走西北。你若心中有恨,恨我就好――”
没听见回应,陆焉到底心焦,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望见她空无措的双,忽然间话梗,无语凝噎。最终是叹,“小满,景彦的死非因你而起,阴差阳错老天戏罢了。若这要怪,就只怪孙氏,她才是祸首――”
但她缓缓将视线移向他焦急等待的眸,平缓地陈述着,“梦里他总说疼,说害怕…………他打小儿就是个淘气包,没少挨打,现如今没了,我也再护不了他。到了那边…………不能让他受苦…………”
有泪自她角落,而她依旧呆呆望着他,分明是在看辽阔苍茫的草原,飞的雄鹰,以及蓝天战死的少年。她呐呐地自语:“他是为了找我…………是想为我报仇…………他怎么就那么傻!为什么…………为什么到了要娶亲的年纪还是尽傻事…………”什么是傻?是他对这个世界的规矩礼仪所谓的忠孝礼义的最后一次反抗,他不认输,不妥协,他被视为不老练、不负责、顽劣不堪,但他又是纯真、赤城、勇往直前的英雄。他拒绝一切蝇营狗苟,他认定人活于世除却金银权柄,还有跨向远方的理想与追求。
“恨你什么?”景辞,“命运人,我只想哭一场,其他都不想多说。”倚在他臂弯静默半晌,末了只得一句自嘲,“怎么办,哭也哭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