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涛倚在墙边,修长的影莫名落寞。看见他时,那凌厉的眉和纤长的睫底,睛像被风过的早稻田,稻的青光,一闪,又暗去了。
“我…”
他不知什么时候掉了泪,冷冷地鬓角消失不见,留的泪痕都是刺痛的。窗外黑漆漆的夜里沉了一片圆月,像那滴泪湿晕在云轩纸上,淡淡浅浅的昏黄。黄垚钦抱住他,两个人在温馨的小房间里沉默着。
杨涛动了动有些的嘴唇,不知要说什么。
“我想你了。”
“我梦见你了,”王滔结束了这个吻,贴着他的鼻尖,气着说:“梦见你在门,等着我来开门。”
吱呀一声。
我今天考了一百分,酷酷。
他穿了外套,踩着绵绵的拖鞋,轻轻打开了门。
但是没有人给我开门。
他想到昨天沈一凡问他,怕不怕王滔知些什么,如果不怕,又为什么不主动对他说起过去。比起从别人中听说,我觉得他更愿意从你这里知,沈一凡说。他问为什么,沈一凡回答他,因为坦诚是一种信任。但恋人之间也应该有些秘密,他想,只有没放的人才会不敢提起过去,他其实比不得王滔勇敢。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许是天将明。
泪浸湿了手掌,王滔哽咽着握紧了他的手,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来。他看见他的睛,好像与自己很近,又好像远到数十亿光年之外,透不过光来,却有着阴冷的影,一直一直投映到许多年之后。
“为什么站在这里?”
他们烈又激动地叫喊起说了一遍又一遍的离婚,最后谈论起孩来。好像那是活该被剖去血缘的垃圾,是阻碍女人自由的负担,是结婚时随波逐的种,是扯开遮羞布后无人愿意浇灌养护的——一株锈迹斑斑的禾。
破碎的两个字撞在一起,却好像突然给了王滔一力量。你怎么知我想见你,他笑着说,把后的门轻轻合上,突然觉得有些神奇,在遥遥相隔的时光里,他给他开了门。
王滔惊醒在清晨时分,窗帘里透一熹微的光,不亮。黄垚钦已经不在卧室,留他坐在床边消化零碎又悲伤的绪,想扑杨涛怀里去,又有些害怕和他见面。他突然觉得黄垚钦昨夜拉他来自己的房间休息这个决定很明智,至少在此刻,他很难能平静地和杨涛见面。
王滔蹲去,用手握住他凉凉的小手,然后一起覆在小孩稚的脸颊上,将自己的额抵了上去。
那其实已经是他无声的示弱。
“你…”
光亮一照睛里,他前一黑,眨了眨睛险些落泪来,再睁开时,已陷空空寂寂却被绪填满的坑洼里。
是啊,门本来就没锁。
回应他的是王滔的献吻,涸的唇相贴,然后逐渐变得濡湿。王滔明明还什么都没有说,但他觉得他什么都说了。
他走过去时,小孩没有什么动静,低用冻的发红的手握着一截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王滔喊了他的名字,他抬,可面容却模糊的很,像笼了一层雾气似的,只有双平静冷淡的睛。
于是他开,带着壮士断腕的勇气说。
杨涛的心脏砰砰砰地飞快动着,谢谢你,他说,谢谢你愿意给我开门。
不是的,就像他能共到王滔生命里无数个疾疾无终的夏天,王滔也一定能同他一起站在那些空寒冷的夜里,他们原本就是丛生共的。
“差不多得了昂!”
黄垚钦抱着手臂气冲冲地对他们喊:“几个小时没见面好像我棒打鸳鸯了一样!那门又没锁什么开不开的!”
他说。
湿晕的越来越浅的月亮又明起来,王滔站在一条幽幽的巷里,月光渗不来似的。有个小小的影站在屋前,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个只到他肩膀,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已长着双漂亮睛的形。
失望的时候,害怕的时候。
窗里有幽暗的光,那光亮里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争吵声和叫骂声。直到玻璃制品打碎的声音尖锐地划破安静,王滔从那些声音里捕捉到了许多刺耳的只言片语。男人咒骂着轨的妻是人尽可夫的女,活该带着门那野种一起地狱,女人则哭着为自己过去浪费在他上的光阴而喊冤。
是担心自己的痛苦没办法被共么?
当他带着一夜未眠的疲倦,站在那个卧室门时,其实连自己也不知在等着些什么。但王滔打开门,就像突然往他心里灌满了汹涌的海、破釜沉舟般的阳光,和玻璃杯里浮满了冰块的柠檬汽——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