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青瞿隐约记得，在他前一片黑沉，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发不任何声音的那几天。有人握着他冰冷的手指，一遍一遍低声叫着他小庄，他跟他说了很多话。求他活来。

庄青瞿因为伤重，在楚微里躺了好久。

他当时穿了一皇帝赏赐的银丝白袍，后来伤黏腻太过脱不来，是从上剪来的，衣服倒是货真价实的支离破碎了。

锦裕十年秋，北疆的最大一次军事动作，贺兰红珠太守宇文化吉与澹台泓里应外合，希望岚王以饵诱北漠主力倾巢动。

锦裕帝会守在他病榻旁看折、会日日早归默声不语得陪他。会在以为他睡了后压低声音跟太医反复确认他的伤势，会在辗转不踏实时帮他偷捂作痛的伤。

他不明白。

庄青瞿倒也没想到他能失前蹄，在一次普普通通的追击一伙北漠盗时受伤。

偶尔打压打压他，他也权当乐趣了。

那两年，庄青瞿买到了锦裕帝之前很喜的小话本。才发现这书讲的竟是一个霸男权倾天和平，直接把皇帝变帝后。两人大吵一架一，又甜甜蜜蜜过日的故事。

可小话本却还是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他也不知他在什么。

也不知他又没断手又没断脚，怎么就是“支离破碎”了。

当国之重臣好许多，还能常常收到皇帝的书信。能让皇帝经常想起他。

如今的庄青瞿，理都不理。

恰恰相反。

宴语凉彻夜不眠守着，一直抓着他的手，熬红的双睛里忧愁与痛心几近藏不住。

可后来庄青瞿好了，他却又变回了那个没有心的锦裕帝。庄青瞿试过去靠近他。仅仅是想去蹭一蹭指尖而已，却连指尖都蹭不到。

澹台泓的算计是一箭双雕。既能一举歼灭北漠全锐，又能捎带手死他这个多年宿敌。

他还是不想要他。

那段时日，很是微妙。

京中传来消息，说是落云女皇把亲妹妹的画像送来了大夏，群臣纷纷表示正好锦裕帝还未娶妻这可是不能多得的好亲事。可能因为这个，他心绪烦乱、一时大意。

可庄青瞿也不是个傻，他凭什么要牺牲自己成就澹台？就因为所隔山海、他辗转不得、万念俱灰？

日就这么过。

庄青瞿重兵在手，倒是从没打算有朝一日去。

……

有人来劝，那人嘶哑着嗓大吼让别人去，庄青瞿从来不知他还会有那般颤抖扭曲、不像话的声音。

他们怎么说，他倒越发觉得他这权臣当得好得很――他生来才华卓著文治武功，本就是国之栋梁不世能臣，换谁又能比他得好？是，他势力确实大，替阿昭办事、收拾起不听话的臣才尤其顺手，指望他放权？梦。

语凉吵过架，气他不肯信自己。

谁也不了阿昭的，除非不想活了。而且他喜的就是人家坐在龙椅上那在上睥睨众生、算计天励图治的模样。他什么？

庄青瞿重伤被送回京中，据说样很是凄惨吓人。后来苏栩和拂陵分别说这事时，用了同一个词叫“支离破碎”。

庄青瞿中途伤势有过一次反复，吐了血不退。

但那一切是真的吗。还是又是他的一次梦、一次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