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牌面,一笔一划的描绘“孙”、“瓴”二字。回忆他的五官神,线条,每一笔,每一划,就跟刀刻的一般,凿成了心底的脉络。
“变丑了,难怪你不认我。”
两千零八年夏,烟花在众人笑中灿烂升空,却散落在夜幕的冷寂中。
“我们是去看大和尚吗?”
仿佛这五十年来,他不曾离开他,他一直与他同在。
“有~”
绿荫,镜清牵着小孙的手上一步一步走上石阶。
“嗯,比爷爷好看。”
他已是古稀老人。
“是庙啊。”
后桃李芳华,颂之“艺德无双”。
孙玉不再是大大咧咧的冒失孩。长辈间的恩怨她并不清楚。不过看陈伯伯这个神,自然是和孙伯伯相识。像久后重逢,饱深。可若是挚友,为何不知他长眠于此?若是挚友,为何当初说不相识?
“伯公是什么?”
“这怎么行,我开车送你回去吧陈伯伯,这个天湿气重,老呆在这种地方也不好。”
“爷爷,我们去哪儿啊。”镜清带着小孙门。
一念放,万般自在。
“你许过我一辈,现在,我来了,你可不要反悔啊。”
孙玉没去问他。也不打扰。给父亲和孙伯伯上了香,就立在一旁。
所谓老伴,不就是老来相伴吗?还有什么他求?
“不过,我找到你了,可要缠着你不放了。”
“啊,总算找到你了。”
“西佛寺是什么呀?”
终于只剩我们两了。孙瓴。
镜清看着牌位,都说人老记差,他的记却奇的好,哪怕前几天的事记不清了,早年的事却清清楚楚的记得。孙老爷家的帮佣雇工,乐群路上的家家,上杭的商家店铺,和孙瓴住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句话,每餐饭的菜式,每一次缠绵。日军城时他的担惊受怕,孙瓴被抓时吓得肝胆俱裂。老吴、小黄、张妈、小雪。他突然都想了起来。
千禧年,王夏莹过逝。
光的大理石反镜清的脸,一张皱纹斑驳,白发苍苍的脸。镜清用手摸了摸脸颊,看镜面中的人重复他的动作。这确实自己无疑。
“你这些年躲起来,可真叫我好找。”
“爷爷的哥哥比爷爷好看吗?”
“庙里有和尚吗?”
“原来我已经这么老了。”
陈镜清死于肺炎。肺里的空气被了真空般,不上,只剩空,周围天旋地转。最后一人世间,他想到了一九四一年那个夜晚,同样漫天火光,伴他梦的是一双温的臂膀。
“没事,没事,我再待一会儿,和他说说话。”
到了庙中,看王夏莹的灵位边上正是“孙瓴”,连张照片也没有,就孤孤单单的一行字写着卒年,连生辰也没有。镜清双眉紧蹙,沉默不语。难言的苦。
“你是不是气我早年不认你,所以来报复我呀?你怎么变得这么小气了,你向来对我最好,错什么都会原谅我的。”
他找到了孙瓴,便再无计较,每日养花酿酒,孙为乐。
孙玉和陈家还有一些走动。镜清提要去拜祭。孙玉自然没理由阻拦。
“傻小,你当然没见过啦。”
“去西佛寺。”
“不是,我们是去看伯公。”
“伯公是爷爷的哥哥。”
“小玉,你先回去吧。”
“二十多年了,他一直不告诉我。可我还是找到你了。”
老天待他不薄,他还有回忆相伴。
“爷爷的哥哥比爷爷吗?”
夏姑娘持家有,又为陈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虽说鼓噪,却从无大的过错。
“爷爷的哥哥?我怎么没见过。”
“嗯,比爷爷。”
长辈的意,小辈哪敢去拂?只好应允了。
见了孙瓴,他黑袍加,为严肃穆,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原来从至尾,他都活在自己的梦里,这样也好,唱完这一,他也无怨无悔了。
镜清不住的拿手去摸冰凉的牌面,都说你“孙冰山”“孙冰山”,还真没叫错,真是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