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霜神一栗,僵在那里如遭雷劈。沈书原在等她发话,等了一等见上无声,抬看了看她,又看向袁江。
清晨时他就没了起床的力气,浑浑噩噩地一直躺着。只服了药、勉用了些粥。
顾清霜垂眸,笑容温柔里透羞赧:“臣妾都什么岁数了,还小尼姑,皇上也不怕让人笑话。”
她于是踏着清晨微凉的晨再度了紫宸殿去,只说不放心,想多陪一陪他。
袁江上前了几步:“娘娘,臣与沈太医过来,是想请娘娘拿个主意――这样的大事,是否立时禀明皇上与太后娘娘?”
“釜沸脉?”
“七绝脉之一。脉象突有突无,浮而无力。如釜中,火燃而沸,有无,阴阳气绝也。”沈书禀得抑扬顿挫,一字一顿。
到了午间,他昏睡过去,足足两个时辰都没有醒。当中他偶有那么两声梦中低语,顾清霜侧耳去听,他有两次在唤“阿”,一次是“晴妃”,还有一次是“清霜”。
顾清霜的神似随着他的话才慢慢缓过来了些,犹自怔了一怔,她摇:“不可。”
随着袁江与沈书告退,御前与太医院便都算得了主心骨,各自就班地安排了起来。顾清霜只又了旨,圣欠安,让各嫔妃无旨不得去紫宸殿。这样的旨意这几年大家也都见惯了,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第三日,他的形急转直。
直至傍晚,他又唤了一次“清霜”。她便攥住了他的手,他眉
终于等到了,不枉她心挑选那么多泽艳丽、又芳香扑鼻的鲜花。
这样的惬意饶是她盛多年,其实也并不常有。
袁江仍迟疑地看着她,她长声喟叹,满面哀伤:“太后娘娘年事已,去年为着废后之事又刚大病过一场,怕是经不住这样的打击,能拖一日便拖一日吧。至于皇上……”一声叹,更加沉重,“若已无逆转余地,何苦让他知?等死是最难过的,不如哪一日在梦中轻轻松松地走了便好。总归太已然立稳,也不会闹什么大乱来。”
“臣等不敢。”沈书再拜,“中云……釜沸脉,三四日而亡。”
她似笑非笑地侧首望他,歪着问:“什么样?”
他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欣赏着她的容颜:“人心善的小尼姑。”
皇帝自是兴的。南氏、晴妃、荣妃、施氏……他在那么多女人上吃过暗亏,唯独她一直一心一意地陪着他。
可他只觉得:“清霜,这么多年,唯你还是这个样,一成不变。”
袁江躬作揖:“娘娘英明。”
从前与他相伴的时候,她总是紧绷着心弦的,不能说错话、不能错事。而如今,或许是知他行将离去的缘故,她的心神前所未有地放松了来,与他谈笑少了许多顾虑。
两日,他的神都还不错,胃也尚还说得过去。顾清霜会与他一同用膳,用完膳就在旁边陪着他。他若觉得没趣,她就寻本闲书来读给他听;偶有拖延不得的政务,她便也展开奏章,缓缓读来,再等他拿个主意。
顾清霜秀眉浅蹙:“这便能说是没有几日了?兹事大,你们可莫要往论断。”
怕是不好。方才再去请脉……”他中又噎了噎,“十余位太医先后诊过,乃是釜沸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