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照正靠在我怀里,她清减了太多,我素手摸她生生的骨骼,她却着笑。
我这能确定她是真的通晓一切了。四年前在京都与她相遇时,我特地在料厅里同她好,还给她了迷药。我设法遣开了与她随行的武士,令她被孤立在那条花街中。我与父亲安排周密,父亲那日更是扮作卖酱油团的商人,为的就是引阿照前往无人的深巷。巷中埋伏着听我号令的铁炮杀手,可以随时将她杀死。
阿照紧靠在我怀里,满面安详之。
“真是遗憾。不过能在死前见到雪华,我已经很满足了。”
阿照,和我母亲,和远至筑紫的菅原真,委实一模一样。
“现在不是咏那歌的时候……”
“我知的,我早就知雪华了什么了。”
我回绝了她,她似乎有些失望,我也不想在此时咏那苦涩的歌。
我也变得语无次了,这换阿照伸手抚起我的脖颈。她手上又添了几个大小不一的伤,这是在攻打佐和山城时才落的吧。
“左大臣上就会令死我吧,抑或是命令我切腹自尽。雪华,你知吗,小时候我听说武士要切腹的时候,曾一度觉得成为武士很可怕,庆幸自己不用作武士……”
我摩挲着她脸颊的手顿了一,她面带微笑,只用那苍白的嘴唇淡淡说着:
的啊。”
但在最后关,我以一句和歌为暗号,命令雇佣的杀手放她一。父亲为此一度向我大发雷霆,当时我只认为阿照还有别的利用价值。
迫切地,迫切地想将她从这暗无天日的囚笼中救来。我此行没携带什么随行,但我却命手驮了大量的油与柴草。我要在本寺馆放一把火,然后趁乱将阿照劫走,顺带将关押着她的居室一并烧毁。若要行攻破,且不说我方寡不敌众,我也并不想在偏远的羽国闹太大乱。
“是你在柳町唱过的那句。”
如同菅原真的那句汉诗一般,菅丞相即便遭到左迁,不再被天皇信任的他仍在九州岛怀皇家的恩。
“你不会死的,你怎么能死在这里……”
“雪华,你能再唱那和歌吗?”
她逐渐闭上,前后缩动着的传来不成调的沙哑低音。
“没想到我在最后关,还能见到雪华啊。”
只因母亲临走前曾同样的和歌。她不啻钟万叶,亦谙熟于古今风短歌,会咏纪朝臣之作本无甚奇异。毋宁说过去她也常咏汉诗,且会写些无人通晓的汉文。阿照提到的那句和歌,母亲从前会常常在我耳边念叨,尤其是在木津川边降大雪之时。但只有她离去的那一天,从她中咏的歌不同以往。同样的字与音恍然间变得无比悲凉,像只暗夜里的大杜鹃,在啼诉着孤苦无依的自我,还有咏歌者命中的与愿违。
啊……我一次又一次放过她,就是为了榨她的所有价值吧。最终我也的确将她到这种地步了。
语毕后她突然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她的震颤着,我也一不二不休,终于把她从冰冷的榻榻米上扶起。
在我离开松本城前,阿照最后与我见了一面,那之后她就被幕府派来的奉行武官作置。今川纯信当时联合北陆诸位大名,打算在阿照反抗时直接于南北两面对信州发动围攻。可她却没任何抵抗便接受了刑,今川纯信甚至没将她押解京。
“后来我又得知,原来王朝时代的武士不用切腹,纵使不切腹,亦能向践行己之忠义。”
屋没有半火星,但泉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好在本寺馆周围放一把大火了吧。不过那火先窜阿照眸中,她把睛睁得大大的
“是什么歌?”
死在那种寂静的角落里,光是被发现尸就要好长时间,等今川纯信反应过来,就更难追查到真凶了。
“你不恨我吗?”
阿照又咳了一声,那只枯槁一般的手也随之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