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听到的却是程蝶衣说：“虞姬她怎么演，最后都是一死。”

“不好不坏，不过以后都不吃了。”

温玉轻轻嗯一声，他听见，开心得像个吃到糖的孩。

黑暗中，陆显紧握她的手，荧幕上光的颜瞬息即变，照映着他俊朗的脸，他笑着，睛对着屏幕，话语却是对她，一字一句，缓慢而慎重，“他讲得很对，说好了是一辈，差一年，差一个月，差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

然而她却只敢在没有他的街，只敢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以不能忘却的重乡音，声嘶力竭地呼喊他。

十分突兀地，他开说：“我骗你，我阿妈没死，就是她――”这句话讲得模糊不清，可温玉能够懂得。

古老的红丝绒首饰盒紧紧攥在心，仿佛攥住最后一氧气。

的人撑着伞经过，并不肯省三秒钟时间关注一位疯疯癫癫站在路边哭泣的老太婆。

直到今夜，她明白，他再也不会来见她。

撕心裂肺，伤心哀泣，说给听不见的陆显，“阿妈回去过的…………阿妈回去找过你…………八四年，攒足三千块，阿妈要接你来过好日…………”

二十年未理清的母，寂寂无声中交错而过。

张大的嘴，发黄的牙，雨越来越大，雨捶打着额前后背，推搡着她骨瘦嶙峋的。她已然喊破嗓，被岁月的无去脊梁，无力地跪坐在人汹涌的十字街。

从前的她，西江的她，是叫阿雪还是细细？梳长辫，雪白肤，少女怀，却嫁给三十几的老男人，日日受老鬼婆折磨。

从前的从前，早已消弭的从前。

同是这一年，Leslie风华正茂，属于他的全港上映。陆显与温玉跑影院避雨，映期已过，偌大个放映厅，落座不过□人。

勾住他手臂，她抬问：“云吞面好吃吗？”

扬起脖，颀长躯将周遭庸碌人群都成背景，斑斓霓虹，

“阿妈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无心之言，却足以诉尽平生。

盒里装一对龙凤镯，轻飘飘不值钱。每月卖三百碗云吞面，交一万五租金，缴两成税，一分一厘从指里抠钱来，偷偷摸摸背着佬丈夫，打一副龙凤镯留给儿媳。终于等到这一天，却没来得及追上他离去时匆匆脚步。

风来，雨滴里缠绕着谁的思念，竟这样冷。

他来吃面，她认得他，他亦然。却总是沉默，彼此间未肯多讲一句话。

“大丰啊…………大丰…………阿妈好想你…………”

地球六万亿吨重，维港盛三千万顷，却埋不你的伤心。

走影院时已是深夜，他问她冷不冷？不等她回答，已脱了上衣搭在她肩上，心愉悦，“车上就来。”

这一冬，一九九三年年末，总督彭定康的直选方案被彻底否定，港一路飘红，匪徒持AK-47抢劫谢瑞麟珠宝行，黄家驹失足堕台，陈百也离世，风风雨雨中，维港的丽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