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澄睫颤了,他知沈庭筠在利用他的不忍,可是他还是照了,甚至他担心她落了病想帮她看伤。在这京城一方天地间,万本心造识行,可北行归来后,他不得不直视自己的生的妄念,以此作为自己需要跨过的槛,需要参破的不清净。
沈怀箐不过才六岁,倒是尖,一瞧了时常给他讲课的人,他撒开母亲的手,哒哒跑了过来,“大僧正。”
谛澄被他逗笑了,他一笑,背后那棵落了叶的梧桐都好像有了生气,“但我是你姑姑大钦月侯的朋友。”
沈庭筠闻言一抬膝盖,谛澄一细细银针被她自己刺了肉里,男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急忙要去将刺去的银针来,沈庭筠一把住了他的手,又往里扎了一些,搅了两,然后猛地了来,很快就有血珠开始渗来。
她绛紫朝服向旁边一摆,提起脚卷到膝盖以上,那两膝盖早已经起来了,有些发紫,“帮我看看。”
俏丽?沈庭筠不知为什么自己会生这样的形容,这男人并无柔气质,只是在孩童面前,不慎了天真本,夜一衬,不可谓不清纯。
门一关,沈庭筠到主座扶着椅把手缓缓坐,膝盖还是僵得厉害。
这招很有效,果然引的她们讨论起吃,前后忙起了膳的事。
跑到前就要磕,谛澄弯腰把他捞了起来,“小侯爷不必如此。”
她这才脱来,带着谛澄去了她父亲的书房,如今这地方是她在用。
沈怀箐眨眨睛,“为何?可我只是小侯爷,你是大僧正呀。”
她们请谛澄上座,谛澄推拒了,只牵了沈怀箐在院里说话,听着厅的女人们对沈庭筠的关切和担心,中间夹杂着几近哽咽的委屈和焦心。
卿和这大僧正是朋友,为何今日在朝上会闹得那样不好看,个中缘由她竟然看不透。
可女人并不给他时间观照心,她拂开他的手用两指拂去那被针扎来的血珠,却没有低去看,而是将手抵到了男人嘴角,“你知我见了血就会有疯吧……”她沉声说,“帮我掉,我不想发疯。”
沈庭筠挨个安抚一遍,这才说:“我与大僧正有些事要谈,先去书房了,母亲且看看厨房吧,今日有无卿卿喜的那几样,我一整日没吃了。”
屋极静,只有灯芯偶尔轻轻发爆裂的声音,沈庭筠打趣,“你这袖倒是有乾坤,能藏这么多东西呢,里面还有什么宝贝?”
沈庭筠扣住了他的后颈,迫他看着自己的睛,“和尚你凭什么觉得我不偏激,你又为什么以为我是在他,我在他那里几斤几两我还是有数的,我劝不动,但有人可以。我自朝后开始跪,从日跪到日落,堪堪可以让大僧正心疼,回家还能吃上乎的晚饭。”
谛澄受不了那样灼的目光,他阖上了睛,听女人继续说,“大智林散了讲堂,你应该去带他们夜课,堂司行者敲钟三,住持和你才会离开佛堂返回僧寮对吗?可今日堂前钟响时,你在哪里?你在我边,你本来得及赶回去。”
或许因为荣华与权利生来唾手可得,修行于他向来容易,可如今有些事有些话,他完说完才会意识到那是他的私心。静室之中,他面对巍巍金相,那些本该耕植于心的不净观、无常观、空无观竟需要特意调动,才能压制本不该滋生的念。
她引着二人,正厅里老夫人,母亲都在,大嫂牵着侄儿沈怀箐站在廊等,这家里常年女人主,早没了前宅后院的区分。
女人瘦的因为晒不到日光,比她的脸和手白了许多,但肌肉分明,上面还有不少浅浅的伤痕。谛澄没有碰到她,只是凌空帮她灸着。
厅中的女眷知有贵客来,又是一阵寒暄,客套完了才想起重是被晾在一边的沈庭筠。
谛澄走近,蹲到在她脚边,从袖中掏一个卷轴,铺开后里面放着不少银针,他拿一,在烛火上了,帮她针灸活血。
沈庭筠这才意识到,她是第一次看谛澄笑,他那张脸上整日无悲无喜的,哪怕被她蹂躏时也只会压抑着皱眉,竟然会生这样……俏丽的表……
僧人没理会她的打趣,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将军战场运筹帷幄,如今天脚,实则也是一样的,怎么反而行事偏激了起来,要用自己去他。”
谛澄见血,忙伸手虚掩住了沈庭筠的膝盖。这个动作倒是让沈庭筠略有些吃惊,她不知谛澄是怎么知她不宜见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