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匣，回到了那只小舟上，兰棹一动，莲舸送远。徒留垂杨烟袅，冷翠遗香。叹衣牵、隔湘烟，洛浦仙游似梦，明珰化蝶。问姑何？凌波已去，幽兰旋老，芳芷无言。

        而江南的秋日，仍旧宁静娟好，青山盘髻，红桥横簪，黄菊斜，恍如人晨起，临镜新妆。

        酒肆里的说书刚散场，酒客们各自归家。芊芊踏门槛，她的阿翁正坐在堂上，座前的案上摆了一壶米酒，一碟炒松。阿瓮正一厢嗑着松酒，一厢哼着首不知名的小调。她便晕晕乎乎地投了阿翁的怀中，阿翁笑呵呵地抱她到膝上，给她剥松吃。新炒的松又香又脆，芊芊赖在阿翁糙的手心里，小鸟似的啄着。吃兴了，她回过神来，开始叽叽喳喳地给阿翁讲，这一天里，她都去了哪儿，碰见了什么事，什么人。

        “今天，我见到了谢家大哥哥的娘啦，他娘真是好看。”芊芊晃着，鼓着两腮嚼松，嘴巴里还说个不住，“我这才懂了，谢家大哥哥熬这么多碗桂花菱角羹，就是为了熬来一碗最好的，送给他娘喝的啊。”

        “那是因为咱们家的羹有名哇，桂花香，菱角甜，一碗喝去，能保佑夫妻和，白偕老的。”阿翁摸一摸芊芊绒绒的发，“你阿婆嫁给我的时候，这碗桂花菱角羹，还把华山的吕神仙给引来了呢。”

        ……

        七岁的谢云，跟着师父云游到江南。

        七月七的小村落着轻而细的雨，沾衣生翠。今夜的鹊桥上，应当是柔雾霏霏，也不晓得，天上的仙女会不会打伞。

        但师徒二人都没打伞，总不能就这么淋着。吕宾遂领着谢云了村中野店，茅檐外开了浅紫胭脂花，窗上结着两三红彩，店里婆婆见吕宾是修的，便亲自了汤饼，用白虾蒸了莼菜，豆腐清拌笋，再素炒一碟碧藕。也不要饭钱，只说是孙不久便要婚娶，今日见大小两位神仙来此，就当是为家里人纳一纳福了。

        此刻，谢云才知，为何这小店的窗上结了红彩。

        饭毕，婆婆的儿又盛了两碗桂花菱角羹。讲，这几日凡有客人来往，我们便送上一些羹。乡野人家，这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请尝尝罢。

        谢云双闪亮亮地捧起了瓷碗。腾腾的碗里，桂花浸着蜜糖，菱角磨作细粉，红豆熬成绵沙，在锅里稠稠的煮了半日，柔和清甜，满风。

        彼时他小儿心，光觉得这羹可，若自己也能煮一模一样的，就好了。过了一会，谢云悄悄对师父耳语，“师父，我想学这个。”

        “……老板家是为了迎新媳妇门，才羹来讨些彩，你呢？学这个要什么？”吕宾敲他的脑瓜。

        “师父你想啊，今后我走在江湖里，若是碰巧遇着了喜的人，要跟这个喜的人结为夫妻。那时我必定拉着他的手，到你面前，好好的给你磕几个。再跟你说：师父，这个人好得很，我很是喜他，山买了一对红烛想迎他过门，再煮一碗桂花菱角羹当作聘礼，您可愿成全么？”

        原来啊，多少旧事氲小瓷碗，今雁字双双渡江南。

        李忘生把小舟泊在莲叶间，他坐来，揭了心匣，匣芬香，馥郁醉人。新开的白菊，甑蒸之，滴取其，再用调饴糖的花，和了三成细面粉、七成糯米浆，盛上笼屉，快火足气，成一叠白玉菊花饼。

        他取手帕，了手，拿起一块菊花饼，刚咬第一，就听到一声拖长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