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陈年旧伤的唯一藉，又或许是沧海桑田中绪的宣。

        只是十五岁那年，酗酒的宋清明在凌晨误将俩的卧铺当作蹲坑儿，迷糊中解了，溅到宋承娣的衣角，叛逆期的她当场跟这个有着血缘关系的父亲对骂起来，什么烂的俗话骂尽，被暴怒的宋清明一巴掌扇昏过去，醒过来时就见宋清明拖拽着一丝不挂的宋慊要往外走，喊她去当讨卖，宋承娣不知发了什么疯扑过去生生咬宋清明一块肉来，宋清明这才发现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女儿也敢跟他叫板了。

        可少女心事如古城墙的墓志铭般晦涩难懂，妹妹好像有了自己的心结，两人间的交变得日渐沉默。宋慊的日渐疏远让她到昼夜难安，可她不是一个合格的，竟然也在忙碌中变得沉默。

        所以她估摸着时间，宋慊今天要晚自习，大概十回来，她跟宋慊班主任打了声招呼，让她转告宋慊自己今天有事不在家，准备九左右门，可没想到宋慊还在午四就回来了，还碰巧捉到准备去卖的自己。

        晚上，宋慊拿着把菜刀阴恻恻地站在宋清明床边说要把扇巴掌的那只手给剁了，吓得宋清明屁连带爬地跑家门再也没回过，听邻里说是跑去大城市给人工去了。

        她心里明白，宋慊对她的仇恨定然不比对宋清明和那个不知在哪的母亲要少。她心里盘算着，哪怕自己活成一滩烂泥也要让宋慊读上书吃饱饭，最好年年给自己买上意外险，万一那天她稽可悲的生命结束在车辙上，宋慊也能过上好日。

        所以她的自暴自弃一切都有迹可循。她偷摸着开始学风尘，刺鼻的劣质香，往脸上抹油腻的脂膏。

        最可恨的是，宋清明还将留给她俩的读书钱一并带走了，这如同去了一个骷髅的主心骨。

        那时候宋承娣本不懂“慊”的意思，但现在只希望她往后能知足常乐，自慊如意。

        所以她早早戳了学，在一家开在火车站旁的餐馆给人家洗碗，供宋慊读书，供俩活着。宋慊得闲时在一家纹店学徒，偶尔也能赚些零用。

        一开始，面对突然举止异常的宋慊只会淡漠地盯她一会然后移开目光，直到今天，楼李寡妇说给她接了个好客，听说是城南那边的暴发，一个姓金的老板，在看到宋承娣照片后便指名姓要她，扬言说钱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但看着日渐空瘪的钱包，她突然想通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卖就卖吧，饿了谁也不能饿了我妹。

        作为原生家庭里的不被重视的第二个女儿，宋慊一直没有取名，大家都一直叫她二丫，直到宋承娣无意间翻开了字典，看见了“慊”这个字，宋慊才有了名姓。

        她本是有些迂腐的人，一开始她完全接受不了这样的人，每每遇见还绕走，她说她才不要变成宋清明那样和谁都能上床的人。

        楼202那李寡妇就是个站街的三陪女，那天她早起门买菜，碰上她们那些老娘们收工，看到李寡妇背回着一袋沉甸甸的红钞，那刻她心动了。她为此还多方打听，李寡妇笑着跟她讲，你是儿吧？要是儿的话价更，上千上万都有可能。

        一月前，她因为宋慊旷课被老师喊去学校而旷了天工，被老板娘辞掉了，到现在也没找着新的工作，她今年也才满十八，没人肯要她，就那些站街的老娘们肯要，毕竟她这张脸是这条巷里了名的好看。

        宋承娣这才意识到这世界上能与她相依为命的只有宋慊一个了，可在多年的怨怼仇恨之中她施予宋慊的打骂并不少于宋清明，在压抑悲的日中宋慊也变得愈发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宋承娣不知如何弥补，日将就过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