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間,謝言每晚都會現在廣播室,甚至比韋一還準時。有時她去的遲了,他就幫她放一些舒緩的曲。
臨走時,教導主任掂著U盤四打量角落,好奇地問:“你養的什麼?可不准帶到教室啊。”
教導主任局促地呵呵笑,試圖化解尷尬:“你養寵是吧?我女兒的倉鼠也餵這些。”
他說自己是因為家庭變故,從省城退學來的借讀生,因為三沒有新課,在老師裡屬於三不人員:不成績,不紀律,不住宿。
晚上,還是熟悉的廣播室。
謝言回過神,在她瞳孔里目睹一場月落,他笑著搖搖頭,轉回到電腦前坐,漫不經心地挑堅果。謝言姿勢優雅,吃相極佳,舉手投足之間有不自知的矜貴,韋一心想,琴聲淌的夜裡,他更適合品一杯年份久遠的紅酒。
夜間風大,謝言抬手關半邊窗,轉問:“想我來嗎?”
“嗯…理科我跟不太上。”
她一字一句都記在心上。
半扇窗戶遮擋了視線,但是從韋一的角度仍能看見那盞圓月,她眨了眨靈動的大睛,疑惑:“月亮在後面,你回頭就能看得見。”
韋一啞然,輕輕點頭。
輪到謝言啞然。
謝言忍著笑,滿嘴跑火車:“一頭小鹿。”
謝言驀地傾,炙熱的氣息落在她鼻尖,心頭微癢。韋一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退兩步,後背抵著窗台:“你……你幹什麼。”
謝言並不看來人,拿起U盤在接,要求放送一篇聽力練習。教導主任巡視了一圈廣播室,目光落在桌上那罐堅果,百無聊賴地研究料表。
“這玩意打發時間。”教導主任晃了晃罐,擰開蓋。
上課鈴響起,韋一離開廣播室回去自習。
兩人相處時話很少,大分時間謝言都在放空。偶爾聊一些天南海北的奇聞逸事,韋一不願提自己的,就靜靜聽他講。
“可以給我發信息。”謝言深邃的睛彎起弧度,語氣低緩而溫柔,最後不忘補上一句:“沒事也可以發。”
細碎的腳步聲彌散在音樂里,像卡頓的雜音,謝言沒有回頭,開喊她:“過來看月亮。”
“我還以為你不會再來了。”
所以經常翹掉晚自習來廣播室呆著,消失的那段時間是因為外婆去世,等等。
女孩漂亮的瞳孔如似冰,映著透淨的月,眉骨線條暢,模糊在劉海的光影中,謝言無法自地失神,過了好久才想起來答話。
“不好意思,我又遲到了。”
既然平庸的人生難免蹉跎,那麼與耀的你相遇,究竟是對是錯。
“主任,不能吃。”謝言轉頭看了一,徑直拿回罐。
“看我的月亮。”
韋一踱步到窗前,一盞圓月盛在寒夜半空,盈漾清冷朦朧的光。她其實不愛虛妄之,鏡花月易逝,讓人沒有安全,可久別重逢實在欣喜,她忍不住有了撈月的心。
韋一沒有聽話里話外的隱之意,將那罐堅果遞去,“吶,禮尚往來。”
婚禮前夜,兩人亦如學生時代那般共眠談心。追憶往昔,駱駱提及印象最深的,便是這一幕:謝言站在琳琅的貨架前,來來往往的人都不在他視線里,只有你經過時,他裡才有一閃而過動人的光。
幾分鐘後教導主任踏著鞋走進來,將一塊U盤擱在桌上,笑意晏晏:“謝言在啊,幫我調廣播,放三英語聽力。”
他慢條斯理地打開蓋,撿幾枚杏仁,“請你看了月亮,你要還我什麼?”
哐當聲響。
謝言在微的致歉聲里抬頭,余光瞥見了她懷裡的理書:“最近忙期末復習?”
謝言換了件淺卡其的風衣,慵懶地倚在窗沿賞月,俊朗堪比雜誌模特。韋一抱著一罐堅果站在門,望著他的背影神,許是廣播里《葉尼亞》鋼琴曲過於悠揚,這一幕莫名教人迷戀。
直到那天,韋一再次踏著音樂聲小跑進廣播室。
謝言想起那雙閃亮的睛,嘴角忍不住上揚,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韋一關了剩的半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