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着顺文门的方向，她轻轻笑了，没有停步，仍旧顺着自己想好的街走去。

        “元宵，不要哭。”任由他握住自己的腕不放，林湘从怀里摸手帕，用另一只手慢慢替他掉泪。

        “不知便不知吧，没关系了。”一揩净他脸颊的冰凉，满怀无奈，林湘轻轻开，“元宵，我从来没问过你的事，没有问你为什么到帝京来、为什么有这样厉害的武艺，对不对？”征

        可元宵还是这样了。攥着她的衣袖不肯撒手，他红着睛，用令林湘心碎的啊啊声昭示自己对他的重要，一连串地倾泻着那些她并不明白的语言。

        林湘叹一气。

        林湘从小看侦探小说长大，刻意学过侦探们乔装打扮的技巧，毕竟，术生这些有天然的优势。

        宣告于城门之上的天敕谕里这样写，女之心拳拳可见。读过小说的林湘却知，今夜的宴会，不过是女帝重新平衡朝局的幌。

        集秀班离这里那么远，她又换了衣衫打扮，元宵是怎么又找到自己的？

        对于元宵，她一直没有办法。

        他从来不“嗯嗯啊啊”回答别人的话，只是比划。如今，听着他从声带里撕扯的闷哑喊声，林湘懂他平日为何沉默了。一个哑巴发这样的声音，除了暴自无法与人交的脆弱外，还能指望谁去理解？

        被紧紧攥住的手腕传递来元宵掌心人的意，他张了，没有比也没有划，只是用声带“啊”几声支离破碎的响音，带着失而复得的哭意。

        一串一串，泪汹涌成行。

        如果有机会赎罪的话……

        元宵……

        ――她用了小时候就喜的大侦探们追查真相、捍卫正义的本领，去一个犯人。

        人活着时造的罪孽，一死能抵消多少呢？林湘望着天空发愣。

        ――却有人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没有用的。

        “我走之后，屋里那些姑娘怎么样，你知吗？”

        林湘第一次知，元宵是能声的。

        【太女殡天，朕其痛也；仲秋圆夜，朕何孤也。然天悦以盼今朝者众矣，朕何事以一人之悲夺天万民之喜乐邪？故整愁颜，设拜月佳节之宴于西，祈九州安靖，然则太女在天，亦可陶然而笑矣。】

        林湘的视线忍不住落向他不复白日洁净的衣上。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招他到书舍里来。

        “不要哭。”她无法忽略对方为她落的这千行泪。在这样一个节日的异世里，来来往往那么多团圆的行人中，居然也有一个人满腔赤忱地为她这个异客喜悲。

        一个人死了，有时在至亲心中也掀不起怎样的波澜，更何况，一个孤零零无亲无旧的人死去呢？

画画的事，再轻巧巧打赌说她画技超到足以把自己画成另一个人。一切行得比想象中容易得多得多得多。

        疼多年的长女，远不如煌煌权势让她挂怀在意。

        在这飞檐重重、庄严肃穆的西门后，今日搭起了的戏台。门外，也有天垂恩设的游乐祈愿之地和灯会多。

        回看见熟悉的影，林湘怔然失语，他却毫无预兆地，在她前簌簌落泪来。

        恐怕，结果寥寥无几吧。

        回答不了东家的话，惶恐被她因此抛弃，元宵睫羽不住颤抖，却只是“啊”了一声，不敢有什么动作，碍住了东家为他拭泪的手。

        那些姑娘？元宵完全想不起她们的模样。除了带了一柄短刀的东家，今日他压无法关注任何事。

        摆不脱，甩不掉，又打不得骂不舍赶不走，元宵一定要陪她去那么危险的事。

        临近修文门，行人如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