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亚历山大说得没错,那时候的小孩确实只和欧迈尼斯一人说了这些话。可现在这个小孩变成了赫赫有名的征服者,开始兴致地让所有人都听一遍他是神明的说辞,并且乐于给征服的土地用自己的名字命名。
“所以你投江自尽了。”欧迈尼斯突然说。
“这取决于你,我说了我不希望过多涉你的记录。”
“没,她在岸边,她好像有困了。”亚历山大注视着欧迈尼斯:“我往江里越走越远了,江面和天空还是模糊不清,四周安静得奇,像声音已经不存在了一样。我觉我有必要继续往前走,有什么东西在召我。”亚历山大的讲述停顿了一会儿,盯着欧迈尼斯看了一会儿,但欧迈尼斯没有开,然后他继续讲:“我觉这是神明给我的某种信号,所以我必须给以回应,江好像都没到我的了,但当时我毫无觉。”
“景确实好啊,你真该也来看看。”亚历山大脸上的笑容意味不明了起来:“那一片的江面格外开阔,那会儿天有晚了,一切都模模糊糊的,江和天空都混在一起了,不过我打算把他们看个清楚。所以我走了那条江里。”
欧迈尼斯觉得亚历山大或许确实是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但他很难和亚历山大解释清楚自己受到的是什么,亚历山大总要把一切归到这是因为自己是神,而欧迈尼斯不愿意以这样简单的说法来遮蔽他受到的不寻常之。所以这不仅仅是一个难解的职场问题,这可能还是一个禅宗命题或者是一场哲学思辨之类的东西,但是这无关紧要,反正欧迈尼斯要花上一辈来解这个题了,说是行为艺术表演也没差的。
欧迈尼斯思索着,现在亚历山大来问自己信不信他是神明,到底是于怎样的考虑呢。欧迈尼斯觉自己倒是无所谓,亚历山大已经是无人可替代的了,是不是神明又能作何种意义呢。
然后你就给我留了个大难题,欧迈尼斯暗想。
后来的事就远远超了所有人的想象,葬礼的时间并不是一个晚上,而是延续了那场十几年的混战。在更久的以后,在那场伽比埃奈战役之前,欧迈尼斯站在空着的黄金王座旁边,想起了亚历山大和他描述过的那一场天火。欧迈尼斯紧盯着王座,心想,真烦人,他原本是不是神明都无关紧要,但现在他一定是了,不可能不是了。
“不错啊,江边景很好吧。”欧迈尼斯庆幸这位国王好像要转换话题了。
亚历山大神严肃起来:“这不是投江自尽。”欧迈尼斯别过去,不肯再和他对视了。“罗克珊娜发现我了,她大叫起来,跑过来把我拦住了。”
“罗克珊娜和你一起吗?”
亚历山大从来不是穷追不舍的提问者,他见欧迈尼斯面困惑,就不再追问了。他在篝火旁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笑眯眯地说:“我和罗克珊娜今天去江边转了一圈。”
欧迈尼斯深了一气:“你希望我在《王日志》记录这一段吗?”
在很久以后的的那场盛大而异常漫长的葬礼时,欧迈尼斯站在离葬礼很远的一个山丘上,远眺着葬礼颤动的火把。人总是不能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那时候的欧迈尼斯觉得很困惑,这亚历山大莫不是真走到成神化这一步了,可好像我前几天还在劝他少喝酒。那边的葬礼上好像爆发了很大的争执,有些人开始大声叫喊,有些人开始刀剑。异人欧迈尼斯只是在山上看着,看着那些人逐渐陷癫狂,想着明日的记载该怎么写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