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写日记,不是一个起初就有的习惯。
他屡屡拜访拉斐尔,谦虚地向治愈天使请教养生之dao。后者倾nang相授又长吁短叹,最终对其执迷不悟的橙yan睛定了谶言:试试写dian东西,将过去的时间留xia吧。
米迦勒为人正直,最大优dian之一是素来循规听劝,攥着药材和医书就回家从chou屉中贮存的纸页里chouchu几沓作原料。
这是记录的首天。他用人类研究chu的日期端端正正写好数字、标注年月,思来想去,连带气候与分秒也划在开tou,给自己不知如何继续的xia文一个充足的思考时间。
路西法在里屋睡着,被zi团鼓起很小的弧度。
于是米迦勒知dao自己要写什么了。
大天使长提笔:
「今天路西法也在睡觉。
我在早餐时帮他换了衣服,照例询问:shenti有不舒服吗?有什么想吃的?需要我在家陪你吗?
他靠在床边默默摇tou,拒绝了shiwu和所有问题,动作幅度有dian大,维持不住平衡,就直直倒xia去。我把他扶稳,自打路西法失去了手脚后,这事是常发生的,我们都习惯了,或许吧,至少我是。
这三个问题已贯穿我们小半生。路西法总鲜少回答、沉默以待,我在窗外见过他一个人时碎碎念的样zi,也见过他轻声哼歌,好像单独对我多说几句话会要他的命。也可能他只是知dao无论什么答案,我都会提早回家,所以语言也成了不必要的bu分。
我听见被zi翻动的声音,我得去照顾他了。」
他放xia纸笔,走jin卧室。为方便路西法行动,房门是半掩的,铺很厚的羊mao毯,在墙角堆砌层层叠叠柔ruan褶皱,吃掉全bu的脚步,剩些窸窸窣窣的耸动。
路西法果然躺在地面,yan睛大睁,注视天花板,刚从不稳定的噩梦中惊醒,尚在发懵。
米迦勒rourou其摔着的后脑勺,把路西法搁在床铺上,等待对方慢慢回神。
“已经黄昏了,路西法。”他说,脱掉了哥哥虚虚穿拢的睡袍,动作熟稔又自然,“我带你去洗澡。”
大天使长抱起花瓶似的长兄。退去外衣后,对方被齐gen削去的四肢剖面显lou,揭示chu黄金般璀璨的宝石质gan,易碎而惹人怜ai。他就像一个光秃秃的展示衣架人台,纤细过tou、曲线liu畅,没有任意多余哪怕是己shen肢ti的嵌饰,除了mei丽以外什么也不留。
神的诅咒效力qiang大啊,亚当必汗liu满面才得糊kou,直到归尘;夏娃必终shen受控,怀胎苦楚。祂xia判决时仍笑盈盈,无yan目的面孔蔼和可亲:路西是主犯,必用肚zi行走,终shen逢土,受人类zi嗣憎恶谋杀。
米迦勒秉奉天意、听受纶音。神主予他的赤红十字横亘在兄弟肩胛tuigen,于和平的天堂首次开刃见血,要近亲的骨肉来祭剑,造一柄好工巧的利qi。
金血褪se,四肢坠去,天女散花、纸屑纷飞,完整的路西法便不存在了。他不得不借化蛇shen来矫饰残缺,为此常常磨得肚腹通红,再被米迦勒制止。后来便依靠健全的弟弟行动,乖乖当一个被孩zi抱来抱去的金发芭比娃娃。
起初,新上任的大天使长在行刑结束后把路西法带回家去,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现在这生活模式就随时间白驹过隙被渐渐摸索chu来。没有太多交liu和紧密陪伴,只有不chu一dian纰漏的粉饰是非、糊nong黑白。长达三年他们不发言语,除去固定的问询句,只望着你我抿直的嘴角,共享同份平静的寂无,如同卧室是时间凝固之地,供人逃避的乌托bang。在这里,指责与教导、夸赞或谩骂都不复存在,仅有一对兄弟,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地学会磨去棱角,适应彼此。
第四年路西法打开话tou,唇ban因过久的闭合黏连拉扯,张kou时隐隐louchu小而白的毒牙,垂着yan睛,说:“今天帮我带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