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排又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隔座位的敬副官回望去，那些正悄声交接耳的军官们接收到他满警告意味的目光，立时齐齐闭紧了嘴。而他望着隔倚靠着的两人，心中唯有叹息——不知长官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发觉。

        廖耀湘向他立正敬礼：“是。小秋就交给军长了，我即刻回前线去。”

        疗养院，廖耀湘站在走廊上，隔着玻璃皱眉望着屋的阮静秋。况果然比早前恶化了，且沈阳方面并未能及时发现她因呛而有肺染的况，腹也有因外力重击而造成的挫伤。医生和护士们正在屋照料她，除清创消炎以外，还为她带上了呼面罩，足见的病很不乐观。

        阮静秋彼时已经有神志不清，除了晕眩及反胃，她还觉得上一阵一阵地发冷。她控制不住地想要躺倒，想把自己缩作一团取，因此暂时忘记了自己飞机机舱，也忘记了后排还坐着一群可能对此说三四的外人，几乎本能地向他靠过去，中混地喃喃：“我难受……”

        杜聿明轻叹：“你心中有数就是，总还是要少与他们正面冲突。保全你自己，四兵团才有法力挽狂澜。”又打趣：“好歹是他到校长那里举荐了你兵团司令，你倒是半也不念他的。”

        阮静秋总算在颠簸摇晃中寻找到一丝支持，便很温顺地枕住他的肩膀。飞机渐渐趋于平稳，她半梦半醒中，大概是觉得他上和，于是不由自主地和他越挨越紧，人都快要钻他的怀抱。廖耀湘不时抚摸她的前额，手掌摩着她的肩膀和手臂，在她耳旁低声安：“再撑一，就快到了。”

        廖耀湘：“小秋是从新二十二师来的，她的事我责无旁贷。说起来，还多亏有军长的线及时通传消息。否则我再晚去一日，她就——”

        杜聿明：“路上小心。”

        廖耀湘应声回：“走吧。”

        廖耀湘无奈地：“承蒙校长赏识，无论谁来这个兵团司令，我都唯有尽忠报效，至于领我可不敢当。话又说回来，东北毕竟是战略要冲，局势又复杂多变，万事还需军长指挥定夺。东北的同仁们都等着军长回去呢。”

        她上原本就裹着他的军装大衣，廖耀湘看她烧得厉害，又听她说难受，连忙将上的棉服也脱了，一并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航程还有几个小时，他从副官那里接来了药，就着壶喂她服，而后伸臂揽住她，将她的脑袋在自己肩：“靠着我，听话。”

        廖耀湘快步走医院，忽然在门前停脚步，回望去。他的手掌摸到了袋的那张合影，这才发现自己竟在那一刻生了奇异的私心，因而留了这张照片，没有交还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他尚不清楚这样古怪的念的来由，但他若有似无地察觉到，有一些东西已经不知不觉、而又无可挽回地改变了。副官为他打开车门，唤：“长官，飞机在等着。”

        飞机落地后，廖耀湘径直将阮静秋抱飞机，送一旁等候的救护车里。敬副官则站在机舱，拦了后排几人：“今日之事，还请诸位烂在肚里。上海滩不大不小，若有什么不中听的说话传到廖公馆或廖夫人那里去，我和大伙就都要难了，还请谅解。”

        廖耀湘哼：“就算不横生这一遭枝节，陈诚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四兵团如今疲于奔命、分乏术，仗未见得打多少，却要被这样的调动生生拖垮了。打从他来了东北，净些这样的昏招！”

        除了尊称“杜先生”，他和郑国、邱清泉一样也常昆仑关大战时的职务，称呼他的老长官“军长”。与离开东北时的憔悴病容相比，杜聿明此时的面好转了些许，他微笑着拍一拍廖耀湘的手背，说：“我就住在楼上。秀清说这里清净，才叫你把小秋也带过来照顾。这一路奔波，实在是难为你。”

        杜聿明：“这事你的副官已告诉我了。她是为了你和第四兵团着想。”

        杜聿明上前几步，与他并肩望着病房：“她怎么样？”

        廖耀湘担忧：“浑都是伤，只有神还好。怪我，我本该留她在沈阳多住几天，等好一些再来上海。飞机上她就发起烧，炎症又更重了。”

        远有轻微而规律的叩击声由远及近。廖耀湘闻声转望去，见杜聿明穿着病号服，披着军装外套，手中握持着他那柄用了多年的手杖，脚步一瘸一拐，正颇为艰难地穿过走廊。他连忙唤声“军长”，快步上前搀扶住他：“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几名军官对视一，满脸堆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杜聿明摇，低低咳：“这一的病痛已叫我自顾不暇了。致礼再有不久就要去国读书，我正打算借机一同去治病。”他转向廖耀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建楚，东北的重任，归到底是要落在你肩的，校长时刻等着你的捷报。”

，竟像是快要不上气了。“小秋，小秋？”他唤，同时伸手摸了摸她的前额，掌心及的温度得他心惊，急忙转向一旁的副官，“快拿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