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秀清又说:“饭好了,吃了饭再看吧。”
阮静秋愣怔住了,半晌才应声:“好,能去国治病……当然是好的。”
阮静秋心领神会,赶忙推完了三针药剂。
阮静秋试着想劝他:“前方战事重要,您的也很重要,还是……”
她,颇老成地叹:“爸爸不是个容易让自己得闲的人。”又转看向她:“我过几个月就要去国读书了。那边的医疗平好很多,而且离得远了,自然也就不必再为这些战场上的事费神。所以,我正想劝他,让他和我一起到国去,有我陪着,他也可以安心治病。阮,你是医生,他应该很听你的话,要是他不愿意,你得帮我劝劝他。”
陈副官送她到门,脸上带着并不寻常的关切,只是她仍恍恍惚惚,完全没有一察觉。他先是说:“阮医生,我听说了你家里的事。抱歉,我因为忙着照顾司令的缘故,没能及时问候你,也没有帮上你什么忙。你千万节哀,注意。”
阮静秋这才明白,张主任所说的“冷钉”的义。难怪护士们都对他到惧怕,就连她这样认识他有一些年,知他平素和颜悦的人,冷不丁被这样刺上两句,也一时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曹秀清恰巧这时过来,她并不说话,而是径直动手卷起他的一边衣袖,随后向她挤一挤睛。
杜聿明于是也笑了起来――他接过汤碗,几乎狼吞虎咽地席卷了几大,又略带着糊的音,称赞:“确实好久没吃过泡馍了。不过,我还是一尝就尝得,这准是你的手艺。”
他话音才落,杜致礼便端着一碗香扑鼻的羊肉泡馍,现在卧室门了。曹秀清起去接,阮静秋怕药箱碍事,即刻收拾了地上的东西,连人带药箱,远远地躲到房门旁的角落里去。只见杜聿明方才还是冷若冰霜的,那碗泡馍端到了手边,他的眉就松了来,惊讶地问:“泡馍?怎么忽然想起来这个?”
阮静秋木然地一,其实并没把他的话听耳朵里去。
他背向卧室门坐着,应当是在专注地看着地图,既没听到副官和他说医生来了,也没听见她走屋里的声音。她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有那么多想和他说的话,又偏偏在这一刻清楚地知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该讲。她只得先把药箱放地,一边取针剂,一边轻声提醒他:“长官,该打针了。今天有三针要打呢。”
杜聿明仍然盯着地图说:“我什么也不想吃。”
他的睛没有片刻离开地图,想也不想便断声拒绝:“我一针也不打。”
她说到这里,神不免有些哀愁。阮静秋不忍心看着那张和她父亲如此相似的脸上这样发愁的神,连忙言宽:“杜长官的病确实拖得有些久了。不过,只要前方的战事告一段落,他静心来休养一阵的话,一定很快会好的。”
他又即刻打断:“去。”
地方看不到的,可一打起仗来,非但哪里都不能去,爸爸也累得又病倒了。”
语罢,他还亲自动手给她打开了车门。阮静秋摇摇晃晃地抱着药箱坐轿车,觉车平稳地行驶起来,周围的街与房屋和时间一样,从她的两侧向后逝。她看着那些逝的景,终于开始意识到,人之所以产生难过与委屈这样消极的,其实无一例外,全是庸人自扰。
两人的话还没说完,陈副官就从楼上来,说杜长官的电话总算打完了。阮静秋跟着他上楼去卧房,终于久违地远远看见杜聿明的影,披着军装外套坐在床上,大小地图文件摊开,密密麻麻地在被上铺满一片。
曹秀清在一旁笑:“有阵没吃家乡菜,就算你不嘴馋,我可想得很呢。”
曹秀清说:“你要是喜,往后就多几回。慢吃,还有呢。”
阮静秋知自己再也没有听去的必要,沉默地抱起药箱,转楼。
他又向她走近了几步,压低声音说:“我先请司机送你回司令吧。要是过几天,司令的好一些了,我就和他告个假去看你。”
杜致礼随后又向她问起一些留洋时的经历。张秋和阮静秋都没有去过国,但此时欧各国留学的况应该大差不离,她简要地向她介绍了巴黎医专的大致况,又从后世自己留学时的生活见闻中拣些趣事,三三两两说给她听。杜致礼随后似乎还问了些其他的问题,阮静秋听得恍恍惚惚,越发不知自己是怎样回答的,脑袋里只剩一个念萦绕着,即是杜聿明要国去了,要长久地离开这里在外养病了。战事瞬息万变,也许这一别,她再也不会有机会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