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清泉：“我自会去问他。你先告诉我，你刚才说的‘手术’是怎么回事？”

        邱清泉答：“还行。”说起这事，他的目光不知怎么也游移起来：“主要是光亭喜。鬼来之前，他就吃这家铺的馄饨，抗战胜利之后，他忙着云南及东北的事，反倒来得少了。”

        李副官看了看阮静秋，低声说：“老爷不好了。”

        照阮家的规矩，老爷过世后理应由女扶灵回祖籍温岭，再由族中长辈主持发丧、安葬。温岭与邱清泉的故乡永嘉相距不远，许多习俗也颇相近，他本自告奋勇地要帮忙，阮父却拒绝得既有礼又很彻底，似乎不想要他和女儿再多扯上一星半的关联。阮静秋拗不过父亲，夜时只得送邱清泉和李副官门，行到街，他把两人上所有的钞票及大洋都汇总起来，全都她的袋。

        纵使她一路狂奔，到底也还是晚了一步。

        阮静秋起先说：“我不能收。钱家这样霸，背后必然还有倚仗。我恐怕已为你惹了不小的

机，要他去方才的摊位买几碗馄饨，除了送两碗到茶楼以外，余的都送到阮家。他俩人在茶楼，却要大费周折地到十来分钟车程以外的地方去买馄饨，阮静秋想起他方才就是端着碗馄饨现，不由得对此产生了极大的好奇，问：“这家铺的馄饨很好吃吗？”

        阮静秋一愣，见他皱着眉，直直地瞪着自己，心中暗叫不好，意识到自己恐怕一时不察，竟把一件要紧的大事说破了。她只当邱清泉和廖耀湘一样与杜聿明关系甚笃，对这事应当是有所了解的，可看他的反应分明是毫不知。她自然也无从知晓其中的缘故，只得挠着想蒙混过关：“啊，这、这个……廖军长没告诉你吗？”

        旁传来“哐”的一声――邱清泉一拳重重砸在了茶桌上。他这一拳的力之大，不但使得木桌、茶壶、杯盏皆摇摇坠，似乎就连整座茶楼也跟着抖了两抖。跑堂的伙计闻声上来察看，见他面怕人，吓得即刻又缩回了脑袋。两只狼狗也惊醒了，紧张地吠叫了两声。阮静秋从未见过他如此暴怒，吓得连忙闭紧嘴巴。

        “等等，”邱清泉忽然问，“什么手术？”

        听他说起杜聿明的事，阮静秋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邱清泉看她听得很专注，想了想，貌似很漫不经心地问她：“他近来怎么样？”

        阮静秋答：“我回南京的时候，正逢杜夫人带着几位公小搬到沈阳亲自照料，状况应当还好。只是自从了手术，他的气就大不如前，可东北战局如此，他又没法好好休养。”

        老爷安宁地睡熟了，或许对他来说，撒手人寰反倒是一种解脱。阮父转间白了大半发，和妻收拾家中起居室的一小片地方，礼数周全地请邱清泉来小坐。阮静秋在祖父旁守了片刻，她本以为自己这回应当也不会泪，结果还是在邱清泉握住她肩的那一瞬间哭了声。

        他虽没有像那位钱公一样有什么不得的举动，语气及神却有十足的压迫力，让她一时间甚至产生了窒息的错觉。她没有办法抵挡这样一位在战场上拼杀了半辈的军人的威压，更无法在短时间上编造一通足以以假乱真的谎话，只好据实以答，说：“我也不十分清楚，是从新六军调去沈阳司令时，廖军长悄悄告诉我的。他说杜先生因患肾结，开时在北平动手术摘去了一侧肾脏，术后未满一月，又匆忙赶回东北来指挥作战，叮嘱我要留心照顾。结果我非但没有办好差事，还差稀里糊涂地把自己搭去了。”

        李副官这时气吁吁地跑上楼，看见他如此神，惊得半晌不敢近前。邱清泉仍紧皱着眉，目光投向他，问：“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