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来,一朵桂花悠悠飘落至他面前残余半樽酒的杯盏中。他盼着我盈盈而笑:“娴月,你想不想再来一次。”
意之。
拓跋珏还蹭我。他不觉得别扭的吗。
何康把拓跋珏从他自己的轮椅上抱起放到我前。他靠住我,巴抵在我肩膀上,附耳柔声说:“不难过。我给你靠一会儿。”
昔日在家,每年生辰,母亲必为我新裁两套罗裙,再赠我一枝簪钗。那簪钗也是如此当场为我上,只是式样不是桂花。我们家的首饰不拘样,其上必有游鱼坠饰或图案。
、境、地位,负层层桎梏的他努力役着尚能驱使的残躯问我是否愿意,如寒夜孤灯一般,为同样被重重枷锁的我燃亮最后一自由。
“明玉,我有些……想家了。”
自他拿步摇的那一刻起,我心便已在震颤。
金风撩起额前的碎发,在桂香与酒温中将他的声音飘送过来。
但他微笑着衔起酒盅靠近我,杯腹相击发玎珰之声,却直印在我心上。
金风拂过,空中隐隐暗香,面微微漪纹。苑中的木樨尚未大开,他送的桂花却盛放在我发上。前人目若秋波,颜如舜华,态度则正像这夏末秋初送的清风一般,不带暑气亦无有肃杀,温温柔柔、若有似无地抚过面庞,让人只觉舒服。
他侍们也害怕。何康蹲跪在轮椅前,手就虚扶在他腰后一寸。那边吃饭的也都跑回来,在我们畔围了一圈。我现在一抬,还没看到他的脸,先看见别人五六张脸。
我真的顾不上难过了,因为吓得不敢动了。拓跋珏的不完整,平时自己端坐都无法维持,何况现在歪斜着靠倚在我上。我能觉到他巴与肩接我的着力,除了这些,估计就只有那末端锥形的尖尖在支撑着他。也不知疼不疼。
“愿娴月岁岁安康,在京邑开开心心的,早日相信我对你的心意。”
他终于让人将他抱了回去,我可算松了一气。方才的愁思,是一儿也无心重温了。
“何康,为我和娴月满上。”
是了,我没有想到,我遇到他了。虽不是游鱼纹样,但离家之后,仍有人在生辰时送我簪。
“何康,抱我到娴月边。”他抬对边的侍说。
能与他相知相识,窥见书简之外、当世之中的君品;又闻他言奉我若知己,即使只是于一时之兴,蒙他真心以待,得到尊重与关怀,已是我未曾想过的幸事。
大婚是给别人看的。那日我不是被抱着便是被推着,一句话都不必说,也已记不清他们都摆着我们的躯了些什么。正如与他相谈过之前,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不过挂个名分罢了,不会有夫妻之实,也不可能有。
这是我们的私人之礼。
他深深凝望着我,秋般的睛仿佛将我动不安的思绪漂洗而,又似乎能引它们平静去。我竟想一扎他明如净潭的底,溺于其中,再不醒来。
何康将仍漂着桂花的酒樽斟满,为他送到边衔住,他用了深和醉意但仍清明透亮的睛如初见那日一般注视着我。我霎时一凛,似乎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的轮椅依他形特制,中凹,双髋侧都有支撑,辅以垫,能帮助他坐稳。我还上去玩过,虽然我比他幸运一保留了骨盆完整,可以端坐,也就不去他那个位置,不过座椅确实很舒服,坐久了也不会累。
这是我在北境度过的第一个生辰。明年,后年……不知这飘摇微命还能再活多少年。可是以后,我再也没有家了。
我自己的就比较普通,因为我本就能坐着,而且也不常用,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床上。就只在腰际束了帛带,防止我跌落。
虽然我们都没有,他上来之后椅面仍空了一大半,但是我真的害怕他去或稳不住栽倒。我又没手,没法扶他。现在只能尽力维持住那三个着力不动,战战兢兢,呼都几乎屏住。
或许,我可以试着告诉他。
“娴月,我让你笑笑,你怎么要哭一样啊。你笑一嘛,笑一好看。”
他如何知呢?……不,或许也并不知,只是恰巧想到了。只是为何……
我接过何康递来的酒樽仔细衔好,挪向靠近他那侧的轮椅边缘。他探,中杯盏与我的相撞,再笑着扬起颌一饮而尽。
“你快回去,我怕你掉去。”我说话也不敢大幅启唇,从牙里挤字赶他回去。
又是温的言语将我从伤怀中拉回。拓跋珏多饮了两杯酒,此刻有微醺之意,角带了酡红,声音也在一向的和缓中夹杂了两分旖旎。
“什么再来一次?”
以往我还曾嫌弃过这游鱼纹样太过单调,可作的搭也有限。然而现在却一件也没有了。它们全被舅母中饱了自己的妆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