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九岁的卡维在一瞬间悉了成年人的生存法则,第一条是不要得罪somebody的“好”亲戚。侄,女儿,到了五服的刚穿开裆的小孩――千万得捧在手心,那可是你的饭碗!
他听见车里的广播,一站该车了。
公车经过一片减速带,卡维在颠簸里睁开。过了不到两年,大贤者就因为收受贿赂、滥用职权了监狱,但地铁站已经开工了。外甥被革职,然而继任者却决定照原计划施工。卡维不相信没有人看设计稿存在问题,但他们只会计算成本和概率。只要事故还没发生,那就“绝对安全”。所以,让我们祈祷那种事不会发生在自己上吧。
卡维从大贤者办公室离开的时候,手里的图纸已经被攥得变了形。他在转角遇见了艾尔海森,这个在他印象里沉默比开可的男孩破天荒地邀请卡维去他的宿舍坐一坐。卡维想不起当时的心了,而之后无论何时回忆起这件事,他都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跟在艾尔海森后穿过大半个教令院,只为了在那间单人寝里待上五分钟。那时候他们已经打定主意老死不相往来了。
被选中图纸的设计者是大贤者的外甥。卡维在此之前就认识他,这个枯瘦如尸的棕发男孩是卡维上一个项目的成员。卡维和艾尔海森大吵一架,而剩的人没法完成剩余的工作。事实上这几个半大的孩都过什么呢?如果不是组里有一个过分和善的天才――艾尔海森总是说他同心泛滥――他们本没机会这个组。
“你的上一个项目怎么样了?”
“啊,我先去接个电话。”
然而很不幸,那些问世没几年的地铁站很快碰上了钉。一切的起因是监门的某个要员差在站里摔骨折。他们原本只想稍加惩戒,但没想到越查隐患越多。于是地铁站被迫翻修,教令院再一次公开征集设计稿。不过这一回卡维不再关心结果了――没有项目组愿意收一个过气多年的“名牌毕业生”的。
“嗨!”他无声地说。
他也不知到底何方神圣才能让卡维心甘愿地剪掉飞羽,那是多么自由的一只天堂鸟。
艾尔海森给卡维倒了一杯,说自己可以帮他。卡维低看着杯里的摇摇晃晃。他看见了自己模糊的倒影:一抹可悲的鲜红。如果艾尔海森说会帮忙,那么他一定有办法。但卡维不想要艾尔海森的怜悯。在这个世界上他最无法接受的就是来自艾尔海森的怜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可怜得像一条丧家犬――狗起码还能咬人。他不知艾尔海森在门外听了多久,或许他一直跟在自己背后。不过这家伙真的有这么无聊吗?
卡维遥遥地望见等在公交站台上的提纳里,于是隔着窗玻璃笑着挥了挥手。
有时候“笑”不是个好义,艾尔海森是聪明人。所以在卡维接完“电话”后他没有再挽留。他知他挽留不住这个人。
卡维抬起一个淡薄的笑容,左手悄悄伸衣兜响了闹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