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从巴罗那来到德里。何况――世界上哪里的海不一样。巴罗那有的,伊斯坦布尔未必没有。
他只是不太想见到她。连自己都说不清在逃避些什么。她又不是什么狼豺虎豹,她只是拿走了一件属于他的球衣,然后所有的勇气仿佛也一并被她拿走了一般。他总是害怕见到她。
“过两天我打算去巴罗那,听说那儿的海滩很名。”阿尔达睫轻轻颤抖着,希望对面的人不要听来自己的瞎扯。
她从他的手中接过了酒杯,里面放着的却是不断冒气泡的柠檬。她还是不习惯酒的味。
阿尔达把墨镜略微摘来一,棕的眸里仿佛有微波漾。她看着他,遗憾又悲伤,她说,你知的,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十六岁没说的话,到了十九再说,总觉得已经变了质。如同一瓶保质期在十六岁的气泡,到了现在,只剩苦涩的,石灰一样的味。一切都变得不同了。十六岁以后,没有哪次是好时机。
阿尔达躺回沙滩椅上,久久沉默不语。那沉默几乎要凝固的时候,她说,就那样啊,快乐啊悲伤啊,和所有人十九岁的人差不多,遇到了一个不错的人,两个人准备结婚,他不想要孩。去旅行的时候有时候需要她给他翻译。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在伊斯坦布尔的轮船上,他第一次向她告白。
三年不见,一时之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寒暄语句。所以自己也后悔,居然就这么又跟着他来到了巴罗那。两个人望着海边嬉戏玩闹的人们,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沉没在空气中蔓延开来,还是凯南先斟酌着开。
“我以为你起码会去一次伊斯坦布尔,我等了很久。”阿尔达率先开。她还是笑着,像是没有过忧愁。
他深一气,笑着想把她的泪,在脸上摸了又摸,却发现原来不过是墨镜的反。一滴泪也没有。
巴罗那当然是个好地方,风景怡人,阳光烈,好像无穷无尽的夏天全泼泼洒洒倾倒了黄金海岸上。阿尔达半躺在沙滩上,穿一套风格颇为保守的比基尼,在凯南给他递来果汁的时候颔首微笑着说谢谢。
“我不知你想听什么。”他和她兜圈,话题弯弯绕绕,转又回到了阿尔达上,非要她自己讲来。思念啊,啊,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突然就化作实质,一脑地往她睛里涌去。他想看她笑,如果笑容不够真诚,那么哭也是可以的。
“不说这个了,”话锋一转,他问:“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但她看见伊尔迪兹了,他说,那就一起去吧,正好顺路。
他想说他很忙,总是忙。忙着训练,忙着踢比赛,忙着给球迷谢场,忙着席每一次的球迷活动。但事实真就如此吗?他看着自己被西班牙的烈阳光晒得微微发黑的肤,心中觉得理亏。
她即将通往婚姻殿堂的时刻,突然遇到了曾经自己以为的最喜的人。
“在Insta上看到你要结婚了。恭喜你。”他坐在一个离阿尔达不远不近的位上,如果他想的话,可以把阿尔达拉怀中,也可以把她推得远远的,再也瞧不见。然而他什么都没,就那么坐着,两个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他们坐在街边的咖啡厅里,看异国他乡的车龙。
“我不信你不知,凯南,有些时候,你需要对自己诚实,我已经看见了你前些天从巴罗那飞往德里的机票了。我们都得对自己诚实。”阿尔达的鼻红红的,睛也红红的。他无从知她是不是哭了,印象里她总是微笑,无论她沉默或者不沉默,快乐或者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