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好的，还是坏的？”

        某天，十七岁的Niran在卧室的洗手间刷牙时，用非常冷静而好奇的kou气问你。他问chu这话的时候，你正像螺纹似的将他从脚踝到xiongkou一圈又一圈地缠住。一是为了抓紧享受清晨短暂的温存时光；二是因为他不需要用双脚刷牙――人类对于自己的四肢似乎有着极其刻板的分工。

        你看得chu来，这个提问纯属心血来chao。因为他说这话时，都没来得及漱kou，嘴角旁挂着薄荷味的白se泡沫。但他问完以后立刻通过镜面反she1直勾勾望住你，观察你的反应，使得yanxia这一幕又仿佛是某种jing1心排演。

        然而，你只是一株无言的植wu。你并不理解他的话。这是很正常的，wu种之间总有一些代沟难以跨越。人类能完全理解为什么他们养的chongwu猫会突然边发chu哀嚎边在家中乱窜，但浑shen又毫无受伤痕迹吗？他们只会一tou雾shui地将猫禁锢在自己的怀中，徒劳地和它的yan眸对望，却无法被解答――正是你和Niran目前的chu1境。你眨了眨你成百上千的yan睛们，透过镜zi看向他，试图传递不解和无辜。

        对望不过三秒，他又自顾自地刷起牙。

        你小心翼翼嗅闻，以确保他没有对你的反应产生太多不快的qing绪。最近，你总是可以从他shen上闻到很多无缘无故的困惑，苦恼，甚至烦躁。这些味dao闻起来酸溜溜的，很呛yan睛。但还好，yanxia他仍然保持着qing绪的相对中立，既没有被你的沉默激怒，也没有被宽wei。

        之后，他就像往常一样把梳zi交给你，因为你喜huan打理他的tou发，且拥有更细致娴熟的手法和海洋一般宽广的耐心，总是要确保每缕发丝都顺hua如绸缎才罢休。有时他着急chu门，没时间等待打结的地方被挨个梳开，你便会cao2纵多条绿se腕足同时握住四把梳zi，在他的脑袋上张牙舞爪，以求速战速决。这场景传达了只有人类才能理解的幽默gan，令他忍俊不禁。

        随着气温日渐攀gao，他最近还喜huan抓取一半tou发梳至后脑勺，绑成一个wanzi型的小揪。你的藤蔓暂时还无法胜任那样jing1细且匪夷所思的工作，只能在一旁惊叹地看着。

        一系列常规liu程都走完以后，清晨的mei好相chu1时光便猝然结束了。

        “我要chu门了。待会儿见。”

        一旦zuochu宣告，你便只能沮丧地从他的shen上退xia来，默默顺着墙bi蠕动回自己的花盆，以便通过窗台的视野及时目送他离开前院。

        chu门前，他突然唤住你：“想要一个告别吻吗？……想要的话就眨两xiayan睛。”

        霎时，你藤蔓上无数的yan睛都兴奋地张睁开，整齐划一地眨了两xia。这让你看起来好像一个chu错的交通信号灯，在红绿两种颜se之间混乱地来回闪烁。

        他邀请似地微微张开嘴唇。你扑了上去。

        你们之间与其说在恋人式地接吻，更像是jin行了某种交换tiye的古老仪式。

        他在yunxi你藤蔓ding端的柔ruan肉芽，而你也在搜刮他kou腔里的唾ye。整个过程很静谧，几乎可以称得上温qing脉脉。结束之后他的脸颊由nei向外透chu酡红，不可避免地又被你表pi渗chu的汁ye勾起了一些渴望。

        “你是好的，还是坏的？”

        他qing不自禁地又问dao。

        这一次，你顿悟般地意识到，他在询问关于你存在本shen的属xing。他在问，你是善良的，还是邪恶的。可是你并不明白何谓善良与邪恶，只知dao这两个概念象征对立，互为对称，如同银河系两端遥遥对望的旋臂。除此以外，你从来既不关心，也不加以区分。你很迷惑他为什么会突然对这样的事qing产生兴趣。但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你似乎又不得不zuochu某种表态。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你想，他的喜悦是好的，那会使你也愉快。他的沮丧是坏的，会使你想要躲到角落里。他的chu2碰与tiye是好的，能使你们增jin交liu，他的冷淡是坏的，导致你们彼此隔离。但这些都与他有关，你自己单拎chu来有什么好说的呢？你只是一团han有庞大知识的无序混沌，这些知识对你来说毫无意义也无用chu1，你见过的所有宇宙生wu大都如此，他们的qiang大不可理喻，从不寻求自洽或认可。你要如何给自己划分阵营，赋予属xing？只有短命的人类才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他又默默看了你一会儿，一言不发地离去了。

        虽然你不懂他为何一改原先的冷淡态度，决定同你亲近，并主动汲取你的tiye，但这无论如何都算是个好兆tou。你能gan觉到和他之间再次搭建起了某种微弱的连接信号，哪怕近似虚无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