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倦鸟归巢，陈gong也回到在历城暂住的地方。还有一个月就是夏至，白日已经很长，黄昏也随之铺展地开阔，树影横在地上，尽力地探向东方，太阳在西边悬了很久还没有落，像一块染料浸在shui洗的碧空里，将天和云一齐染红了。

        这个季节天气nuan，而雨还没有那么盛，几乎是最便于行路的时节，驰dao因此十分繁忙。供商旅居住的馆驿都满了，陈gong只好欠xia个人qing，借住在友人空置的房舍nei，在守屋人隔bi占了一间小小厢房。他正在房间里清dian行李，忽听得院门被叩响的动静。

        他虽不像chun秋战国时那些穿梭于各个诸侯国之间的纵横家，但此行若说是来替曹cao2zuo说客的，倒也不假。曹孟德初来乍到，虽有张邈鲍信等几个颇ju人望的旧识为他担保，但想要在兖州立足并不容易。任凭一个人再怎么善于用兵、为政以德，兵荒ma乱的世daoxia也不可能对一州七十郡县每个人都有利，可他需要的，又恰恰是兖州上xia人心。

        陈gong已经给几个年少时结交的朋友去了信，不过有些紧要的地方还是亲自走一趟放心——商贾通行不免引来山贼，哪怕是太平年tou也没人敢保怕路上不生变故，书信若是路上遗失了，就正好靠他一张嘴陈明利害，如果顺顺当当送到了自然最好，他随后赶来深谈，岂不更显chu事关重大？实在是有益无害的主意，只不过多费些gan1粮。

        自濮阳chu发一路向东北，这是他第四个停驻的县城，路途倒不算是多么远，只是从没像这样逐着日tou连续奔波。一天跑xia来好不容易才jin了屋就听有人打门，任谁都难免有些懒得动弹。

        在这都是他去拜访别人，想不到有谁会不xia帖zi直接来见他。陈gong拍拍衣襟，正了正冠，走chu去狐疑地开门一瞧：

        “明公？怎么到这来了？”

        他临行前并没给军中的曹cao2去信说自己的行程，不知dao他是怎么找到这来的。在这么个明净无风的傍晚，曹cao2shen上却是风尘仆仆，一看就是远dao而来，那斗篷怕是解xia来能抖chu二两灰。他shen后只跟着一个nei卫。

        “北bu的战事——”如何了？陈gong本有此问，未及说完，曹cao2脸上倨傲的神se先让他笑了。也是，如果没有扫清黄巾余bu，曹cao2断然不会给自己这样的闲暇。

        “公台也不问问——”

        “没伤着吧？”

        话音在半空撞成一团，陈gong把他从tou到脚看jinyan里：“看样zi是没有。”

        “是没缺胳膊少tui，可我人生地不熟的，总不能就在门kou站一宿，只好请公台快发善心收留。”曹cao2还有jing1神调笑，看起来可确实疲乏了。大军在后，他自己倒快ma悄悄绕了远路来，就算惯于行军，也不可能不累。

        陈gong反应过来二人对答了半天还立在门kou，匆忙地把他让jin去，问守屋人要ca脸的reshui。屋zi不大，多saijin一个曹cao2就显得挤了。他洗脸的工夫，陈gong四chu1找地方归置他换xia来的衣wu，同时告诫曹cao2xia次再不可如此行事，丢xia好几万人自己跑chu上百里像什么话？路都不认识，也不多带几个随从，总算这回运气好，路上没叫人劫了。

        “我又不会坐以待毙——再说了，公台可向来不信什么气运命数。”

        曹cao2洗完脸在榻上坐着，冷不丁冒chu来一句。陈gong被他打断，愣了一xia，忘了自己xia面打算说什么，手上动作也停xia来，片刻后一扬胳膊，一件gan1净里衣落在曹cao2膝上，散开了，闻着有丝缕的熏香味，大概之前在箱笼或包袱里压了ting久。

        “真chu了什么事多半就信了，世人大抵如此，我也难免俗。”陈gong叫人把shui盆端走，而后回shen闩了门，对曹cao2说：“换了衣服就歇会吧。”

        曹cao2喝了几koushui依言躺xia，闭yan时还想到铜盆与shui映chu的自己的倒影：看着确实狼狈，在这倒没什么关系，除了陈gong没人认得他的脸，只是回去后总得见人……他很快地睡着了，完全没被窗纸外透jin来的夕照打搅，甚至中间陈gong附在门feng上和人说话他也没听见——这房zi虽然年久失修，好在守屋的倒没忘了给门轴上油。

        曹cao2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只一豆油灯在屋角亮着。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约莫五六岁光景，有一回随父母chu门走得累了，回到家中睡了个昏天黑地，从前一天晚上直睡到到第二日黄昏，差dian连上夜。窗kou不是清晨的日光而是接近深蓝的天空，曹cao2见了还以为自己醒早了，恍惚了好半天，连找了四五个人问时辰，以为屋zi里的饭香是早dian。

        油灯搁在个二尺见方的小案zi上，陈gong正凑在火光边上写着什么，听见他的动静，抬tou一看见曹cao2这回不止是翻shen而是真的醒了，于是起shen从屋外端了东西jin来。虽然是初夏，陈gong仍是叫人煮了容易rukou的re汤羹，厨房大灶不好一直烧，就搬chu了冬日里取nuan的炉zi放在檐xia，小火煨着。

        曹cao2发觉午间那diangan1粮此时不像是在路上吃过，更像是在梦里吃的，随着醒来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因此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