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帝真正信任的,只有这样的中直之臣。
苏无因:“既不演武,就看看这个。”
姬别接了,翻开一,倒也不甚奇怪:“李中丞奏圣人,王氏德不位,有不轨之心,即薨,后不可无主,请立惠妃为后。”他抬望向苏无因,笑,“师父怎么了,先皇后因何失?圣人属意武娘娘谁人不知,李中丞惯会揣摩圣心,此时上奏已经算晚了呢。”
空放其实相当损伤弓,对持弓者本人也有断弦伤脸的危险,但姬别自恃本领,偶尔喜玩这种危险游戏。他自幼聪慧过人,极有主见,走机枢府的关系要了去长安的任务,想陪着祁去找剩的账册,却被师父半途急招而回,心中已经清楚自己大约是犯了苏无因的忌讳。但他素来傲,从不认为自己欣赏祁有什么不该不能的,反而师父对祁的怠慢毫无缘由,因而对这次急招心存了许多不满。兼之苏无因把他晾在雪峰冷亭之中,他天资绝世从小颇为本阁长辈纵,如何忍得。空放长弓耍,其实是等着师父看到责骂,自己好借题发挥,驳他一驳的。
苏无因自后面青石板小路漫步行来,大老远就听到弓弦空放嗡嗡作响之声,却一脸淡漠,并不曾发作。反倒是上打量姬别几,从他竖起十分神的翎,到他手里握着的弓,乃至脚那双掐金掐云红香麂小靴,半晌才笑笑:“功夫倒是又益了,他日御前演武,倒不至于丢了凌雪阁的脸。”
姬别原准备好的一腔话尽被堵在肚腹里,真真是挥拳打在棉花上,憋屈至极。当时连恼带气,尾都泛起红晕。
他自认看得清楚,冷不防苏无因问:
回云亭建在明山馆后一凸的山崖之上,逢着太白山无雨无雪的天气,在亭即可俯瞰主阁之外的大半地图,阁能顺着两侧雪松遮天蔽日的青石板路登而望的人数得过来,加上有雨雪时路更是湿泥泞,难以行路,故而如卢长亭、闻人无声等人,平日都不太上去观景。
苏无因用了二十几年的时间,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尔后才能在自己的两名徒弟面前。说些什么而不担心被人监视,辗转传圣听。
姬别穿了件玫瑰红联珠团窠纹织金窄袖胡服,负着把军中特制的弓,任务时不离的焚海倒不见踪影。他清晨时分就奉师命在这亭中候着,被晾了一个多时辰非但不见疲倦之,反而越发姿,取弓弯弓拉弦耍时,十三跨蹀躞带更显得他蜂腰猿背,鹤势螂形。
暗,为皇帝理那些见不得光、不可记诸于史册的阴私之事,但在李隆基边能得重用的人,几乎没人不晓得皇帝对苏无因的溢之词。
他没有家,没有朋友,没有喜恶,以皇帝的所思为自己所想。
那些老于世故朝臣们很快意识到,皇帝所传递来的信息实际上相当的苍白且空泛的。没有人能通过这些话来揣测这位实际上举足轻重的人喜煮茶还是烈酒,他会欣赏什么样的人呢,在皇帝发错误的指令时――如果皇帝也会错的话――这位简在帝心的凌雪阁之首是否会为正义或者别的什么言。他们实际上对苏无因甚至凌雪阁一无所知,传言中只听命于皇权最巅峰的庞大机构,其外层被重重的茧包裹着,而向探究或者试图结交都毫无意义相反会招来皇帝的猜忌。
这招他幼时常用,不曾想到此刻却失了准。
师父开腔,又不能不答话,先前骄傲自满的样倒尽散了,垂闷闷:“里有江采萍,哪里用得着我去演武呢。”
说罢将袖中奏疏往姬别一甩,径自在石凳上坐了。
回云亭居,四空旷,一即将周围人迹收中,苏无因又是绝手,因而姬别说话并不顾忌有被听去的危险。他还想要说几句,譬如这种事与凌雪阁并无关系,也从来没听说谁顺着圣心拍龙屁就得个死罪的。或者武惠妃固然这会盛,可当年皇帝也曾为了赵和丽妃越长立幼,皇帝的从来不是一成不变,更别提动摇凌雪阁。最次一等,惠妃坏事就坏事在姓武,她可是武三思女侄,武延秀等人的堂妹,武氏之祸仍在前,李唐宗室焉能容得第二个姓武的皇后?师父真是杞人忧天,何必为此事召他回来,反耽误了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