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桌的酒客嗤：“大叔，听您音是外乡人，莫不是无钱买酒，编些乌七八糟的唬我们呢？”

        “那你又怎知我们这鬼域的人闻所未闻？”

        在场的人忽然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妄议。半晌，又有人试探：“那另一位主角是天大人？”

        今日上元，那明日就该是阿修罗的生辰了。帝释天心一动，他早已备好了生辰礼——他要送他一支心准备的舞。

        他们牵着手。

        “前面街有卖炸——盯着我看什么？”阿修罗低正对上帝释天的目光，后者被人看穿了心思，忙移开视线：“我们去买炸。”

        听音，却不是鬼域人士，帝释天熟悉的，那是天域的音。那老板也是有趣，学着那人音：“我家酒香，这儿是远近闻名的。一坛卖您一两钱，若是无钱，一个故事便可！”

        他又想，倘若有一天帝释天将他忘了，他就再吻他一次，两次，一百次。直到他忆起这夜的月这夜的星这夜的灯火，以及月与星与灯火两个少年人寂静却喧嚣的。

        回过神来时两个人都跑了灯市，朱红的城门静静立在二人面前。帝释天跑得脸泛起微红，小小地息。后是闹的长街，上元的灯光在远明明灭灭，像那夜河边草丛里，天上落来的星。两个人在万千动的时间里对视，来往的人群都模糊成无数影，唯有他们是永恒的、静止的、亘古不变的。

        也是这样一个人声鼎沸的集市，一个灯火辉煌的夜晚——也是这样一个背影。

        帝释天望着阿修罗离开的背影，那人的轮廓大又锋利，谁第一见了都要敬畏三分的。倘若他还是黑发红眸的样，恐怕这种威压只会更甚。可是这九天十地只他帝释天一个人知，其实那人一也不残暴——他的阿修罗是世上最温柔、最温柔的人。他又长了吗？帝释天忽然有些恍惚。已经一年过去，他总是会产生这样的恍惚：前这个人竟然是他的阿修罗。

        ……

        “了练就不停蹄地来了！”阿修罗端起茶也不试不，直接就往嘴里灌——帝释天一定给他晾好了温度的。“今日上元节，街上闹得很，想去外看看灯吗？”

        “好啊。”

        “今天好早。”帝释天看了看天，将一杯泡好的茶推到阿修罗面前给他。

        酒摊中央，一位兜帽的老者声吆喝：“店家，来坛好酒！”

        （二）

        阿修罗一个捷的翻，稳稳当当落在窗前。帝释天正将一本书放回架上去，听见响动他回，同后那个轻车熟路的翻窗分相视一笑。

        “因为这故事的主角之一，是帝释天大人。”

        阿修罗一笑，也不拆穿他。他牵着他的手，穿过熙攘人群，穿过无数盏灯，帝释天被他拉着小步跑起来。有那么一瞬间阿修罗忽然很冲动，帝释天的手此刻就紧紧攥在他手心。他忽然想带他逃走，像话本里私奔的公小那般逃走。他的脚步甚至为此快了起来，再跑几步，再快一儿，能追上风吗？

        老者并不着急，缓缓：“此事，我天域万千百姓皆可鉴。”

        五年前，善见塔。

        在旁边啜饮茶的帝释天一呛在中，拼命咳了起来。

        帝释天就坐在一旁安静地听那些人讨论自己与阿修罗的往事。他回去看，街上灯火

        阿修罗的手掌比帝释天的大一圈儿，紧紧握着，就仿佛他们的他们的血也通过交叠的手掌合在一起，无论世间多少事都不能将他们分开。帝释天悄悄抬起来看阿修罗，上元的灯映亮他的小将军半边脸颊，他的目光抚过少年锋锐的眉，那双眸是红的，像火一样，他真好看……

旁边的酒摊的小桌前。阿修罗一颠手中的钱袋：“你就在这里坐着等我。”

        那老者便大笑：“我这唯有一个故事，虽短得很，却能将你这酒窖搬空了。”

        另一人：“此话有理，再者，便是他二人确有办法相见，你天域百姓又是如何得知？”

        只听那老者嗤笑一声。“当然不是！我天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圣大人当年与我们的小将军阿修罗两相悦！”

        能让你将那些沉重的命运与枷锁都甩掉吗？

        一只手很快扣住他的后腰，让两个人贴在一起。阿修罗耐心而温柔地回应他，用自己的唇去描摹他的。他看见帝释天安静地闭着睛，睫轻轻地颤动，角却是湿的。为什么呢，他想，世间有那么多生离死别，有那么多痛与苦，人们偏偏为幸福与温柔落更多的泪。

        “那自然是，亲所见。”老人不慌不忙喝一酒。

        灯光，他看到雪落在男人的肩，沾湿了金的发尾。帝释天就遥遥地望他，直到拥挤的人遮住了他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个夜晚。

        是他失而复得的恋人。

        “这圣日夜居塔上，如何同你们那小将军相识？”老者讲到一半，周遭已经围了一圈人，其中有人如此疑问。

        帝释天踮起脚，将微凉的唇贴在阿修罗唇上。他意识闭起睛，黑暗中，他听见远焰火在空中炸响，听见摊贩的每一声叫卖吆喝，听见自己的心，一声一声，或许还有阿修罗的。他听见阿修罗中的火焰，听见空气中的气息，听见渴望、冲动，以及涌动的滋长的无法盛放的意。

        如果能这样一直、一直走去就好了。他那时想。

        ……

        善见城的冬天也没那么寒冷，上元时节也已有了些回，故而两人今日穿得都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