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尚能揣摩明白,意思就是“我再落魄,总比你们”。
同她打对台的绣娘却哈哈笑。
“你妄想跟谁比?绣坊里哪个像你,住城南剥胡同大杂院,一家三赁一间房挤着。既然住城南,那便老实由裁铺那边的大门绣坊嘛,这样路可不近多了?为了假装住城东,天天绕路由绣坊大门门,难为你了。”
官来仪哑了音,其他绣娘吱吱喳喳问话,那绣娘:“错不了,大杂院房东是我二大爷,提起官家直骂娘,赁房三个月,一个儿不交。向她家要钱呢,这千金小她爹双手一摊说没有,转便上赌坊;赶人呢,她娘淌抹泪鼻涕虫似的,一哭二闹只差上吊。”
绣娘模仿官来仪母亲哀求声调,其他绣娘咯咯笑,不多时官来仪白着脸冲绣房,脚走得太急,摔倒在地。
原婉然没多想,上前要扶人,“没事吧?”她问。
官来仪一愣,抬双瞪如铜铃,爬起一副吃人模样搡开她,一脚一脚低离开。
那日以及翌日,官来仪未曾再现绣坊,大伙儿全押她没脸见人,从此一去不回。
第三日,官来仪准时绣坊上工,这回由裁铺大门的绣坊,旁人冷嘲讽她都不理会。
她不止改变路线,交际上也变了个人,不再独来独往,改跟在贵字班一个绣娘后。那绣娘叫涂,母亲执掌绣坊,表哥则是绣坊少东家顾二爷,在绣坊算得上人上人。
到得今日,官来仪的位置由涂屁后,换至在涂旁替她抚背顺气。
涂的火气显然不是这手段能轻易压制的,她戟指绣房里一人,“勾引我表哥?你撒泡照照镜,瞧瞧可不?”
当初揭穿官来仪底细的绣娘泪汪汪收拾私人事,在老妈的押送离开绣坊。
“人已走了,涂妹妹莫气。”官来仪劝。
涂握住官来仪的手,“官,多亏你,让狐狸现原形。”
“天缘凑巧,教我撞破她勾引二爷……”官来仪说时瞥见绣房外的原婉然,冲她笑了笑,空前亲切。
原婉然莫名不舒服,勉回以一笑,便往库房领新椅。
走到半途,起一阵雨,原婉然绕行抄手游廊。经过庭院东南角花坛,她无意瞥去,那花坛立着足足一人的金银花藤架,绿叶掩映,一个人隐约立在花架间。
原婉然定睛望去,不由停步。
花架后的人衣裳发式皆叫藤叶掩住,仅仅大半侧面在枝叶空隙间向外。那人看着约莫二十,面有些苍白,但眉目细致俊秀,容极,好像画里摘的人儿。
原婉然忍不住馋,多瞧她几。
人浑然未察外人存在,对着金银花藤凝眸沉思,神气度清雅。
原婉然欣赏人,时间久了,渐渐觉着有些蹊跷,至于哪里蹊跷,一时却说不上。
忽然雨雨势变大,原婉然思及花架上方一无遮盖,便声提醒:“雨了,过来吧,别淋湿了。”因同是女,她语调亲近。
金银花架后的人闻声愕然,翦明眸缓缓转向原婉然。
原婉然当那人未听清,便柔声重复:“雨了,过来吧,别淋湿了。”
那女不动,片时牵起嘴角,:“多谢小娘提醒。”嗓音尽温柔,其中低沉却鲜少女能有。
原婉然恍然大悟何以自己刚刚到古怪——那“女”量,跟低沉的嗓一样,同是女人里少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