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理会得，”赵野故作正经颌首，“等没人了，我才能对娘怎么着就怎么着。”

        赵野在旁劝菜，“……天，吃王瓜拌金虾，脆开胃……糟蒸鸭肝是这里师傅的拿手菜，肝脏明目，你刺绣耗力，吃这个好……茶没加栗，上品的六安茶自带栗香味，刚刚又是鱼又是肉，喝它消去垢腻……”

        “相公，堂倌没算错帐吗？”

        店大而且菜少，原婉然警觉这家饭馆比自己想象的要昂贵，连忙问：“相公，我带了三十文，你带多少？”

        “这回门原为让你打牙祭，那菜你不叫，我也会叫。”他说：“你相公没大本事，偶尔带你吃香喝辣还是可以的。”

        没等原婉然问明白，堂倌呈上菜肴，赵野给原婉然夹菜，又将一细瓷白汤盅推向她，“你叫的清汤燕菜。”

        赵野正在洗脸架前脸，他由巾后模糊：“随便，要不，你先洗。”

        这不是吃白吗？原婉然瞠目看向赵野，却见丈夫顽，登时轻嗔他一，“你又逗我。”

        白萝卜汤汤甘，但有些淡，白萝卜丝中微脆；略加咬嚼，那白萝卜丝饱汤汁华，肉汁的郁、海鲜的鲜甜一时间释放来，充斥颊。

        赵野伸手，将她眉心的结抚平，再把她瘪了的嘴角往上推。

        “这、这不好吧。”原婉然吓了一，面上极力镇定，“菜都叫了，我们跑了，不是让堂倌和店家难吗？——我在这里等，你回家取钱。路上别耽搁，快回来。”

        赵野但笑不语，把自己那份清汤燕菜也给她，她推让半天，却不过，这才吃了。

        原婉然又好气又好笑，自知斗斗不过他，索转了话题：“以后我们都在家开伙，等你货郎生意有了项再上馆——便宜的馆。”

        “咦？”

        “我另有正经行当，担货叫卖不过着玩儿的。”

        其实是燕窝……其实是燕窝……其实是燕窝……

        “一文不差。”

        两人酒足饭饱，堂倌上来唱菜名报价。当时原婉然正将余六安茶送到嘴边，幸好赵野住杯，示意她暂时别吃，否则听堂倌报帐，那一茶咽去她非呛到不可。

        原婉然赞叹：“师傅好厉害，能把白萝卜煮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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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婉然定睛看去，那汤盅大小至多三勺调羹份量，盅汤金黄澄澈，可是一毫青菜的绿意也无，只搁了一撮玉晶莹的白萝卜丝泡着。

        两人在戌初时分掉回家，原婉然回东间放好布娃娃，便到西间问赵野何时沐浴。

        她用调羹翻搅，整碗还真就是白萝卜丝和汤。

        “你……怎地不提醒我一声？”她哭丧脸。

        “东昌楼的饭菜小盆小碗，六菜，刚好够我们吃个八分饱。”

        原婉然睁睁看着赵野平静听着堂倌报上账目、掏银结账、取走她手中茶杯喂她吃茶，牵她起饭馆……走了一程，她才惊醒。

        这样也好算一菜肴？她纳罕，舀起一匙品尝。

        “……其他菜贵便罢了，那白萝卜汤虽然好吃，到底是白萝卜，怎么就这么贵？”

        原婉然嘴角，打自落地十七年，燕窝这词连听说都难得，简直跟王母娘娘的蟠桃一般金贵缥缈，她万万没料到有朝一日，自己拿它当成白萝卜丝吃了两盅。

        赵野忍俊不住，停步搭住小妻肩，低温声：“婉婉，那‘白萝卜丝’其实是燕窝。”

        “跑来跑去多麻烦，”赵野跟她咬耳朵：“就我的主意，菜来了，咱们敞开吃，完了给店家洗盘抵债。他们不答应那便拉倒，横竖酒菜都肚了，我们吐来也没用。”

        原婉然惊呆了，断续听丈夫说：“……‘燕菜’跟蔬菜无关，意指燕窝成的菜肴……东昌楼的‘清汤燕菜’，燕窝拣用上品官燕，汤也不糊，拿鸡、鸭、猪肘、江瑶、火花了几个时辰熬煮。”

多了？”原婉然委婉问，寻思能否取消一两菜。

        她不依的模样不同于平日风婉约，另有一番憨俏丽，赵野忍不住她粉颊。

        原婉然极心疼那笔开销，但赵野巧如簧百般开解，起先她不好拂他好意、扫他兴，便打起神笑，后来慢慢教他说得总算放宽了心。

        原婉然拉他的手，严正：“那么多只睛看着，不可以。”

        赵野摸向怀里，表突然一僵，低声答：“糟糕，上的钱远远不够结账。——要不，咱们现在赶紧开溜？”

        “婉婉，你相公并不靠卖货吃饭。”

        所有饭菜总账一两五钱银，那名为“清汤燕菜”的白萝卜汤，算起帐一也不白萝卜价，一切菜数它最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