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话锋一转，“村长，范先生，两位学问最好，甭他们叔嫂不净，就说他俩孤男寡女同住一屋檐，合规矩吗？”

        赵野笑了笑，像再不耐烦观赏拙劣猴戏。

        她仰望向赵野后脑勺，这人一言不发，又是怎么盘算的呢？

        赵野漫不在乎：“世间也有本来是亲叔嫂，后来结成夫妇的。”

        范秀才扇摇得啪啪响，“叔嫂成婚，那是丧德败行，颠倒常，败坏风俗……”尽其所能把所能想到的词语全用上。

        蔡氏脸泛红光，“各位听，赵野才刚回来，就打主意跟破货同住成亲，他俩从前就不净。”

        蔡氏扬，沫横飞：“破货先前怪我和她大哥不是韩家人，不让手韩家的产业，那么赵野是韩家哪个孙，她倒把韩家全留给他？一般女人死了丈夫，没生养的，谁不是变着法过继一儿半女传夫家香火，哪个拱手把家业白白便宜外姓汉？”

        邓、郑大娘劝：“赵野，这话不能轻易说的。”、“就是，你别赌气胡说，白给黑心人递把柄。”

        原智勇一个劲儿，“没错，不要脸，没廉耻。”

        姑娘们的珠钉在赵野脸躯，纹风不动。

        蔡氏所言合乎世，村长和金枝嫂便也放心附和。

        他懒懒：“要名正言顺很容易。你们既然咬定大哥不在了，嫂成了寡妇，那我娶她，不就结了。”

        大多村人不响了。

        蔡氏尖声：“叔嫂成亲，不要脸，没廉耻，这话亏你有嘴巴提，我还没耳朵听呢。”她一一问向丈夫、范秀才、村长和金枝嫂，“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咳咳咳，”范秀才由袖摸一把黯旧纸扇，睥睨众人，拖长声调：“孟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这话什么意思呢？说的是男人女人，如非夫妻，彼此不该直接以手递受东西，这是礼制；但嫂溺，叔叔伸手拉她，这是权宜。也是让非血亲、夫妻的男女别走太近，避开瓜田李之嫌的意思。”他故意暂且打住，把纸扇哗啦一声撒开扇面，向姑娘堆斜飞风。

        赵野笑问旁人：“原家夫妇和这些人说了什么，列位都听清楚了？”

        但这不是白费力气吗？原婉然纳闷，一旦她和赵野坦承夫妻关系，蔡氏便没辙了，白白再打一回脸而已。

        原婉然想起一事，当如遭雷殛，面发白。

        原婉然立在赵野背后，听着蔡氏滔滔不绝，脑海浮现一条巨蛇蛇信乱吐，毒牙大张的模样。

        此事以理度之的确不妥，村长便不怕旁人闲话他偏袒，摸胡答：“能免则免，能免则免。”

        原婉然和众人都定住了，外围仓鼠一般咬枣的姑娘们全停手嘴。

        范秀才紧扇柄，声对赵野：“亲叔嫂尚且等到嫂溺，命在旦夕才违背礼制肌肤相，小韩嫂与你并非正经亲戚，不过同她兄嫂略生龃龉，你便要与她同住，不但小题大作，又岂是端人正士所为？”

        蔡氏说得兴起，絮絮嚷：“一个壮汉，一个小寡妇，都是气血旺盛的年纪、久旷了的，不名不正言不顺，非要双双对对住一块儿，你当大家傻的，瞧不里有鬼。”

        这晓得绣花枕与才的差别了吧？范秀才轻摇扇，作“羽扇纶巾，谈笑间小白脸灰飞烟灭”的潇洒一笑。

走，她打死不肯，便推拖要给韩家收租看房，走不开；我们略提提韩家的家业，一枚铜钿都没沾到手，她便乌鸡似地撂狠话，严防死守。赵野一来，嘿咦，秋天没人留收租，不打紧；屋没人住，坏了不打紧，一心跟赵野走。这猴急的劲，奸夫淫妇才有。”

        蔡氏在旁帮腔，“他本来就不是正经人。从前货郎，十里八乡来来去去，和多少女人闹闲话？等你和破货的丑事传开，大家认清你的为人，晓得所有旧事不是空来风，呵呵，那些和你好过的淫妇，她们家人包找你算账。你这辈败名裂，永远不能翻。”

        范秀才在姑娘堆里饱受冷落，得了蔡氏低声气请教，受若惊，立刻起单薄，昂首阔步上前。

        一女嫁双夫，这事多低俗上不了台面，叔嫂私通，却是通奸乱，人所不齿，律要问罪的。蔡氏文章说她和赵野私通，比揭穿双夫婚事更能整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