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被翻新的就是那个陈旧的小礼堂。启偶尔会过来看看度,在学校的角落里坐一会儿,看看在校园里奔走的学生。他不再西装革履地过来,为了不让自己显得突兀,往往是在衬衫外面套一件质地柔的外套。朱朝阳开玩笑说您看起来像我们这的教授,启就会笑着摆摆手,半真半假地自嘲,我看起来哪有文化人的样啊。
他直觉启是对自己有些好的,一时竟有些后悔当初没填写贫困生表格,也去那一方小小的演讲台上演一把自尊心剥落的戏码,说不定能令大人垂怜。爹。朱朝阳在中无声咀嚼这个词,他当然知这是什么意思,他巴不得有这样一个跟亲爸有七八分相似的爹呢。
质朴纯善又有些向木讷的优等生,这是朱朝阳赖以生存的保护。实则朱永平的遗产当年全归他这第一顺位继承人所有,家中的生活早已不再拮据,朱朝阳在校园里却还是一副清贫的样,没有去竞争贫困生的名额还被舍友好夸一番风亮节。
02
于是朱朝阳迅速改为“叔叔”,乖巧且识趣。他当然知启不是什么文化人,有一次给叔叔往保温杯里添,偶然瞥见男人指上细密的旧痕与厚茧,圆变形的指节是被活打磨过的。朱朝阳很熟悉那样的痕,摆久了带鳞的东西就会这样,他父亲手上也有,据说是白手起家的年岁里留的,只是没有叔叔手上的这样夸张。朱朝阳死死地盯着,险些又要把倒杯,好在没有重蹈覆辙。启也注意到他的视线,坦然地摊开手掌给他讲自己发迹之前过鱼贩,又说你们这些大学生能靠知识改变命运是很好的,年轻的时候有机会还是要多读一书。
不久之后朱朝阳知了,原来老板是要给他们学校翻修设施,一切免费,工程也由他的公司承包。他多少猜得到这些大人搞慈善不过是为了花钱镀金,就像是之前资助贫困生一样,只是领养一条不必亲自喂遛弯的小狗,就能换来一些好名声罢了。
也不知朱永平在天之灵会不会骂他装模作样,但朱朝阳总觉得他父亲会更喜他这番乖巧又勤俭的作态。他透过黑框镜的镜片将自己从观察到脚,推测启应当也是喜这番表演的。
少年人压住心底的雀跃,还要佯作怕耽误学习,去了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见了启恭谨地低闷声叫一声“老板”。启打量他一会儿,乐了,温声揶揄不必学你们校长那套,好好个孩装什么大人呢。
起初是校长亲自陪老板在学校里闲逛,但也不知是启不看那副中年人的谄媚嘴脸,还是确实对优等生起了兴趣,总之从某次开始,这个任务就落在了朱朝阳上。
忙完校运会的事他才想起来启中说的那件衣,从晾衣杆上取来套上了,还原与启初见那天的穿搭,借着宿舍衣柜门上的镜打量自己,想看看是否有别人儿的潜质。三那年学习任务太重,他了副框圆镜一直到现在,不算致的一张脸还算白净,散发着优等生特有的呆气,尽是他自己心布置的人设,如今看来多少有些无趣了。衣已经很旧,是他母亲在景区值班无聊时一针针亲手勾的,黑灰棕三的横纹衣柔宽松,里套着衬衫也不拥挤,只是上洗得发白的仔显得土气。
朱朝阳是定的唯主义者,因而多年来坠楼的妹妹与少年时两个伙伴的脸孔从未他的梦,人没了就是没了,不信鬼神令他孑然独活得心安理得。这晚他却久违地梦见父亲,脸颊贴在朱永平厚实的手心里,颊肉蹭着父亲指肚上那些细痕,又谨慎地换成尖。他被腥的气息包裹,从到脚,像是产仓库的冰柜里化渗漏的,又像是父亲温肉中迸
却作懵懂的样。演刻板乖巧的好学生演久了,呆板的表也信手拈来。同学终于觉得无趣,放过这个话题聊起系里礼仪队女生的迷你裙,朱朝阳嗯啊应话,心脏在隐秘的期待中鼓噪。
这真好。他想:相似的地方又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