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修戒定慧,熄灭贪嗔痴。
她又用回了原来的名字。
于是每逢初一十五,叶零都要替大夫人上香祈福。
日本人打来了。
小丫鬟害怕的孙老爷,很快就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她心生懊恼,如果知他会避她如蛇蝎,就不说让他还俗的浑话了。
害怕见人,恐惧听见议论。
那熄灭已久的妄念又在她心熊熊燃起。
叶零,人唤,叶小姨娘。
是佛像,小和尚和她说。
于是小丫鬟隔天就了老爷院。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亦如电。
而小丫鬟是不得不留。
燃起的烟被风乱,他敛息在蒲团上虔诚跪。
然世事无常,瞬息万变。
随着年岁渐长,她失去的越来越多,尊严、希望、孩……
泛白的僧袍明显大了,松垮地挂在他上,显得他更加黑瘦。
他让她坐在银杏树等他。
漆黑的深渊里亮起火星,在麻木的人里倒影浪。
即便后来日本战败撤兵,她也依旧不敢门。
日光不再灼,虫鸣和鸟啼皆是安眠曲…
2.
小丫鬟越来越难见到源来了。
而那年少时的一儿妄念,早就浇熄在各种苦痛里。
他们不仅给了她吃,还让之前最生气的小和尚陪她去取伤药和衣裳。
上的黑灰比泥土更深,她靠在树的凹陷中,想象自己躺在了母亲怀里。
她惶恐遇见他,又惶恐遇见不到他。
小时候的事她只记得几件,这就是最深刻的记忆之一。
时隔九年,充满朝气的小沙弥已然变为静如止的法师。
当她再次现在粥棚前,和尚们没有记恨她上回问他们为什么给粥不给肉。
稀疏的橙黄叶片哗啦啦地响,她深嗅几,鼻里的焦味儿被草木替代。
当叶零这样想时,她认为她已经放了。
归山寺在靠近村的一边,大火及时被村民们合力隔开。
……
但有时她又觉得自己经历的都算不得苦痛。
是她着了相,试图追逐虚妄。
终于在第四次上香时,叶零又看到了源来。
小丫鬟浇着夫人院里的绣球花,淋在叶片上沙沙的响,让她想起了风动银杏树的声音。
她已然好半生成为过街老鼠的准备。
此后九年,她再没见过源来。
那是她第一次走寺庙。
也许正因如此,她对源来总抱着说不清不明的愫。
湿重的气压弯了源来的腰,周遭万都是观察他的,他不敢辩驳,不敢抬。
她躺着没动,看着这个脑袋上着戒疤,闭着念念有词的小和尚。
源来,那是源来。
不知睡了多久,当她再次醒来,银杏的叶片落了小和尚满怀。
悯众生。
这里是他们扎的地方,农民没了土地,就没了。
凹陷的脸颊上两眉微垂,睫合起,像是花上停歇的蝴蝶。
小和尚没回答,望着她的黑沉寂静,还有些她不懂的东西。
母亲最会捉蝴蝶了。
他立在大雄宝殿前,侧望着银杏树巨大的树冠,一长疤横穿眉骨,落在他
孙老爷靠着关系暗投了日军,在他们到来前夕给了她两个选择,一是嫁给他,和她爹一起过“好日”,二是作为礼,跟着金银珠宝,粮田地一起献给日本人。
直到丫鬟和她说,归山寺曾经的法师游历归来了,少了一只和几手指,有可怖。
直到壶里的浇尽,小丫鬟才回过神来。
村里有路的纷纷南,但大多数人选择留来。
净的石路,威严的屋,还有正对着她,坐在房里的塑像。
就像过去无数个午间那样,母亲停采药,搂着她在树荫小憩。
战乱年间,她一没苦力,二没去伪军营,甚至还吃的饱穿得,已然是少数中的少数。
“……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
她知不该,他可是和尚。
那时她还很小,还和父亲住在山上。
可这并不能改变她的恍惚。
山里什么都没了,山火燎了她的发,也燎了她的家。
那夜托人给他的戒指和信被原封送返,一回音也无。
烟散去,火光远离,她攥着手中银戒,泣不成声……
修葺寺庙,重整务后,归山寺再次迎客。
但她毕竟到了嫁的年纪,孙老爷看她的神越来越可怕了。
失守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短短几个月,华北平原满目疮痍。
可她还有父亲,为将她从火场带来,伤了脚的父亲。
主家在哪儿,她和父亲就得在哪儿。
是风秋叶的叶,零落凋敝的零。
嘛的,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