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是个俗人，所效忠的，也仅仅是“天”，而非的某个人，可很显然，面前的新帝从始至终都没打算给予他信任。

        前阵刚经历过一场抄家，原本宽敞气派的府邸，人丁稀落，难免显些荒凉，短短两月的功夫，竟已生许多小的杂草来。

        先是京郊发现无名男尸，面容毁,  随携带大量银票，经查,  对方名为李山，年轻时靠着秀才份当过阵儿私塾先生,  后来穷困潦倒,  因识字、且擅长模仿笔迹,  常替人代写书信谋生。

        那三颗被斩于菜市、供百姓唾骂的脑袋，确实是鞑虏安在京中的钉，却与徐驰毫无牵扯。

        第101章

        唯有霍野清楚，徐驰厉荏，又惜命得很，若没“靠山”在背后撑腰，给对方十万个胆，对方也不敢诬陷陆停云叛国，最多只是在奏折中拈酸两句，替后者上上药。

        “最迟半月，镇安将军府怕是会重新闹起来，”指尖拂过桌上空白的圣旨，景烨幽幽，“朕要你去阿云边，看顾他的平安。”

        霍野：“臣万死不辞。”

        霍野只觉得可笑。

        但面上，他却什么都没显，只规矩行礼――

        霍野同样如此。

        粮草如何被截断？鞑虏如何得知陆停云的字迹？又如何将密信悄无声息位于天脚的将军府中？时至伏月，一被随意丢弃、度腐烂的尸，怎会到现在才叫人发现，姗姗上报官府？

        “回陛，”观鼻鼻观心，霍野答，“并未。”

        不过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相关资料，乃霍野亲笔记录在案，如今却成了陷害臣后粉饰太平的替罪羊。

        ――虽然实际中恰恰相反。

        景烨颔首，“朕听说你在他面前过踪迹，他竟没赶你离开？”

        何其讽刺。

        刑、大理寺、都察院的三位主审亦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到即止，无人敢再深究，随意抓了几个鞑虏奸细，审供词便算。

        霍野再次见到宋岫,  是在十日后。

        霍野冷然垂眸。

        这也是三司结案陈词中最清楚的分。

        “臣，领旨谢恩。”

        更何况，陆停云早年被逐京、刚刚从军时，曾过徐驰麾的小兵，偏没能得到重用，再相见，前者已经是威名赫赫的镇安大将军，未及而立，位比三公，难免被人放到一起比较议论。

        霍野行走御前，自然能经常听到朝臣奏报，一群人查来审去，最终只捉了个徐驰，剩的，则一脑全推到了鞑虏上。

        霍野回神，翻，“走吧。”

        因为这三人，恰是他特地留的鱼饵：堵不如疏，清了一批线，还会有新的一批来，在可控的范围放任，反而能于关键时刻，传递假消息，误导鞑虏的判断。

        这般受同僚厌弃的“小人”，最适合推去罪的弃。

        至于那支现在青年中的寒铁箭，则彻底失去了踪迹，翻遍整个卷宗，皆找不到相关记载。

        疑颇多。

        悬而未决、整整拖了近两月的燕州一案，因得帝王敦促，效率突飞猛,  本该确凿的证据，忽然一个个现纰漏，忙得人团团转。

        “很好，”放茶杯，景烨敛眉，“朕这里正巧有一桩适合霍卿的差事，霍卿可愿替朕解忧？”

        一个心狭窄的人嫉妒起来，似乎什么都不奇怪。

        “……大人，”见前这位空降且面生的新上司盯着镇安将军府的牌匾迟迟未动，底人小声，“咱们可要去叩门？”

        不过，这些事暂时也与霍野没什么关系，陆停云狱后，新帝特派一队禁军护卫将军府，其名曰，防备鞑虏报复，实为监视，霍野奉新帝谕，摇一变成了带的护卫统领，本职工作，自然被“名正言顺”地交给旁人。

        ――徐驰，即当日“驰援燕州”的“功臣”，对方是武将中少有的圆之辈，资质平平，虽得益于祖辈荫蔽，了三品大员，却并未在“安东、安南、安西、安北”、“平东、平南、平西、平北”、“中领军”九者之，只得了个“虎牙”的杂号，从名字到功绩，皆写满份。

        名为看顾，实为监视，同时又一次将自己调离皇，方便架空，真真是一石二鸟的好手段。

        据仵作的报告,  李山是被人自后偷袭,  割断，一击毙命，行凶者手法老练,  脆利落,  伤的形状,  明显为鞑虏常用的弯刀。

        此等时刻，与外敌牵连者,  必定要重关注，萝卜带泥，很快,  负责本案的衙役就在李山家中灶台，搜几块未被烧尽的纸张,  其上零星的容，更是与镇安将军府搜的密信如一辙。

        然而，以上所有的疑，都随着徐驰的“畏罪自杀”被画上句号。

        更别提持弩亲自杀。

        霍野：“张院判近来开了许多安神的汤药。”一个日日昏睡的病人，哪有力再折腾这许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