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重  回  十  八  岁

        chun假最后两天在我和陶决的沉默中度过。

        他每天三顿准时叫我吃饭，我每天xia午准时带他chu去买菜、添置生活用品。我们只维持最低限度的交liu，各自跟钟意对接，明明在同一屋檐xia，却像小组作业里永远对不上时间的幽灵组员。

        原本我并不后悔说chu那些话，但随着沉默的时间延长，连钟意也察觉异样，提醒我明天上课，记得照顾一xia陶决。

        “哥哥把能chu1理的事qing都chu1理完了，我什么也不用zuo，他还要边工作边替我上课，压力其实全堆积在他那边……”

        “变成这种局面又不是你的错，”我anxia刚冒tou的一diandian愧疚，安wei钟意也安wei自己，“别担心啦，我会看好他，不会让他chu问题的。”

        Flag立得太随便，迟早要回收。

        上午的课结束后，我在约好的地方gan1等十五分钟，陶决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人也不知去向。

        我从他前一节课教室找到xia一节课教室，又去餐厅绕了一圈，几乎在东校区走满两个来回，才等来一个没有任何解释的定位。

        我憋着满肚zi气赶到现场，望见孤零零坐在长椅上的人影，“钟意滤镜”xia意识开启，气顿时消了一半。再走近些，便连剩xia那半也漏gan1净了。

        钟意xingzi松弛，这几年shengao又蹿得快，哪怕懒懒散散tan在那里，姿态也是舒展开的。此时他shenti里换成陶决，明明外表还是我熟悉的那个男孩zi，却多chu几分格格不ru的紧绷gan，不像个啰嗦又麻烦的成年男人，倒像浑shen炸mao的小猫，让人很难再和他计较。

        我站到他面前，“手机没信号，也连不上网，还迷路了？”

        陶决缓缓抬tou看我，猫与成年男人的影zi各自晃了晃，收束成一个。接着他举起手机，满屏红segan叹号，只有定位那条发送成功。至于没发chu去的文字，倒是都跟我的猜测对得上。

        我只想不通一件事：“你迷路能跑这么远？过了天桥就是西校区了。”

        “……我也不想的，”陶决无奈dao，“我本来站着等你，突然涌chu一群人在那边搞快闪。我被他们卷jin人liu里，再挤chu来就到这儿了。”

        然后他还不方便找人求助——接了两年跨国工作，现在陶决英文shui准倒是没以前那么塑料，唯独kou音一听就要lou馅。上课那边有钟意写邮件给教授，自称“shenti原因需要避免使用声带”，但日常生活还得靠他自觉当哑巴。

        再者，钟意的人际关系简单归简单，但跟谁都能聊上两句，很难在短时间nei让陶决全bu记住。万一好巧不巧，问路问到熟人，又是一桩大麻烦。

        “行吧，”我在他旁边坐xia，后知后觉地发现背上chu了一层汗，tui脚也开始酸痛，“……我先歇歇。”

        陶决颇为意外地看我一yan，递来一瓶没开过的矿泉shui。

        或许因为在扮演钟意，陶决并没有摆chu他平时zuo哥哥的态度。微妙的陌生gan加持之xia，我握着那瓶shui，在“理所应当”和“拿人手短”间，终究是后者占了上风。

        再次降临的沉默因而变得难以忽略。

        “呃……”我重新建立对话，“上午的课怎么样？”

        “还行。”陶决回答。

        我抠着瓶盖上一条条棱，绞尽脑汁延续话题：“大一的课对你来说应该ting简单吧？你都毕业好几年了……”

        话一chukou，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太过牵qiang，有尬chui的嫌疑。但陶决上学时成绩向来很好，在这方面并不谦虚，应该会吃这套才对……

        却听陶决dao：“没有。”

        “我没去gao考，”他盯着自己膝盖，“shiwu中毒，在医院躺了七天。”

        塑料瓶被我niechu嘎吱一声。

        “那你后来……？”

        他嘴唇动了动，咽回一个看着像是“那个人渣”的kou型：“他不想chu钱给我复读，我就chu去打工，自己学编程……其实没什么差别，累是累了dian，但ting挣钱的。”

        “……妈妈知dao吗？”

        陶决摇tou，“我都成年了。而且当初是我自己选择不跟她走，哪好意思一转tou就找她。”

        这是他第一次谈起七年前。

        那一天，我哭到虚脱，被妈妈连拉带拽nong上飞机，终于接受现实，决定从此忘了自己有个哥哥。然而就算在那时，我也不得不承认，陶决肯定会过得比我好。

        成绩优异、多才多艺，一个人就能组成一支乐队，有dian无伤大雅的张扬顽劣，却又有那个年纪男生中少见的温柔细心，走到哪里都闪闪发光、没有人会不喜huan的陶决……哪怕他丢掉我，变成个讨厌的骗zi，也会一路闪闪发光xia去。

        而不是像我一样，背井离乡，yan看自己落ru深渊。

        现在这又算什么？

        带着香味的纸巾飘过来，像团云朵，糊在我脸上时却有几分故意为之的cu暴：“汗liuyan睛里了，caca。”

        我抓起纸巾，胡乱抹了把脸，凑到他耳边用力擤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