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无新事・25.  枕黄粱

        你在镜zi前给你的女儿梳tou，她的tou发又黑又长，你从tou梳到尾都要耗一番功夫，你想换一种梳tou方法，一小段一小段地给她梳，但总是梳不好。

        女儿只是安安静静端坐着，任由你摆nong她的tou发。

        “囡囡的tou发真好看。”你说，“摸起来凉凉的，阿姆好喜huan。”

        “阿姆的tou发也好看。”女儿扭过tou回答你。

        动作间，你看到她的耳垂红红的，看起来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样。

        “囡囡这里怎么受伤了？”你轻轻碰了一xia她的耳垂。

        “……是月月新打的耳dong。”女儿沉默了一xia回答。

        你恍然大悟，nie了nie她的小鼻zi：“我的囡囡已经到aimei的年纪啦，不过打的时候有zuo好消毒吗？是谁给你打的呀？”

        她好像有dian不开心，此时声音有些闷：“有zuo好消毒的。”她并没有回答你后面一个问题。

        你想，她可能是因为早上的事不开心了。

        你的丈夫这几周突然回来住，属实让你有些惊喜，你本以为离他回来还有好些天的。而今天一早，他就带着你的儿zi去草场骑小ma，但这次，你的女儿xia午没有课了。

        chu门前，你难得鼓起勇气叫住了丈夫，似乎没有料到你的行为，他gao大的shen躯明显顿了一xia，方才回过tou。然而你在心里反反复复打的草稿与难得的勇气都在看见他yan睛的瞬间化为乌有。

        你的丈夫生得好相貌，这是众人公认的。你尤其喜huan那双yan睛。

        但你就是怕。因为你觉得那双漂亮的yan睛，每次看你都像是在看什么鞋底的臭虫。

        你总觉得他想将你碾碎。因为你是一个又卑鄙又守旧的女人，设计得了他的孩zi，占着他妻zi的位置，与一切格格不ru。

        他还回着tou等你的xia文，你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移开视线。

        “夫君……早，早些回来。”你听见自己改kou这样说，然后陷ru了长久的慌神。

        直到女儿扯了扯你的手，你才发现他们已经走远了，你也不知dao丈夫有没有回应。

        现在，你在替女儿梳着tou，用蹩脚的方式。她不能和弟弟一起去骑小ma，因为你的懦弱和胆怯，她只能坐在这里和你消耗一段又一段的时间。

        你想，难dao你的孩zi将来也要像你一样，过着束手束脚囚笼鸟雀一般的生活吗。

        你觉得你的女儿那样好，那样ti贴乖巧，她应该在阳光xia、在众人瞩目中tiao舞，不，不一定是tiao舞，她可以zuo任何她弟弟能zuo的事：骑ma，狩猎，攀岩，hua雪，练习she1击……她不该，不该在将来某一天像你一样坐在深院里，甚至为无法正确替自己孩zi梳tou而gan到局促。

        你在孩zi们房间的角落里捡到的传单上的话似乎又在你脑nei复苏。那是一颗小小的种zi，本被你丢弃在记忆的角落。

        而在想到女儿的未来时，你却仿佛突然gan觉受了一锤重击，那埋在你脑海深chu1的某样东西挣扎着从你yan眶破土而chu。

        像是翠绿se的枝蔓，一路蜿蜒，开满了你整个xia颚。

        你不觉得痛，反而觉得茅sai顿开。

        你看见那枝条蔓延，一diandian，垂落到你的女儿的肩膀上。

        她小小的shenti抖了一xia，然后她抬起tou想看向你，但你还是抬手蒙住了她的yan睛。

        她吓坏了，惊慌失措地问：“阿姆，阿姆，你怎么了？”

        你听见自己轻声问她：“囡囡，你有更想zuo的事吗？”

        你想，如果她说她更想去跟老师学刺绣，去剧场看戏，去跟木姨学工笔画，你都可以剪断yan中所有的枝条，当zuo这件事qing没有发生。

        她没有回话，你察觉到她的犹豫。

        于是你又问：“囡囡，你想骑小ma吗？”

        她不安地动了动，半响后你听见她小声地回答：“想，月月想和弟弟一起去骑小ma。”

        是啊，是啊，你的女儿想要去骑ma，这是多正常的一件是啊。你快乐地松开蒙着她yan睛的手，一把把她抱起来，你用湿漉漉的脸去蹭她的小脸，你听见自己用从未有过的愉悦的语气让guan家备车。期间伴随的是女儿慌张地询问。

        她问：“阿姆，阿姆，你怎么哭了？”

        你回答：“阿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