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一曲磕磕绊绊的《沧浪歌》终于结束了。虽然不至于呕哑嘲哳难为听,但也确实不怎么能ru耳。
云翎放xia手,坐在御书房窗xia的檀木琴桌前问我∶“陛xia什么时候放臣回北疆?”
我埋tou写着字∶“等你shenzi养好了。”
“可,臣的shenzi已经大好了。”他讲话总是慢吞吞的,调zi柔柔ruanruan。
“那就等皇兄把《潇湘shui云》练熟了。”我沾了墨,在帕zi上tian尖了笔,“你不是一直想学琴吗?如今闲在羽都中,既有名师名琴,又有闲暇时间,还不好好学?”
“臣这才学了几日,如何弹得了潇湘shui云这种大曲?”他拿起谱zi,轻蹙着眉看着,“陛xia与臣不必这般弯弯绕绕。”
“噢?那皇兄倒是说说,晞儿与你绕什么弯zi了?”我把笔搁xia了,像个小姑娘那样托着腮,洗耳恭听似的。
他又重新拂上弦∶“这西南丛山之中,不已经有人坐不住了么?怕是等不到臣学着潇湘shui云的那日,便要有大事发生。”
弦响铮铮两声。
我故意niechu那种撒jiao般的jiao嗔∶“皇兄心中跟明镜似的。很多事qing也自然不需要晞儿多言,怎么就是弯弯绕绕了。”
他没接话,又开始练那没调的曲zi,yan睫垂xia去,落得一片鸦羽般的阴影。良久,方dao∶“臣一切谨遵陛xia旨意。”
三个月过去,转yanru了秋。
羽都东郊的彭山是赏枫圣地。yanxia正是好时节,礼bucui着我chu去走走,见见民生民qing。
我想也是好事,便应了xia来,没成想他们是叫我带着后gong众人一同去。
我自己的后妃其实也就郭儒衡一个,真正麻烦的是我母皇留xia来的那一大群老太妃老太嫔们。
母皇的qing史素来是民间liu传的话本zi最佳题材,往茶楼酒馆里一坐,那唱曲的说书的,十个有九个嘴里念的是她的荒唐事。
“荒唐”,这也是她自己对自己这一桩桩一件件剪不断理还乱的“aiqing故事”的评价。
她有本荒唐的簿zi,专门记何日与和人行了房事,此人chushen如何、是否貌mei知趣、tun围几何、双乳手gan可佳、声音可mei妙否……毕了还叫人编成谱,每位佳人条分缕析地记好,供她xia次选人时翻阅。
我有幸见过一次她的“佳人名录”,写满了各路世家zi、我认识或只是听过名字的朝臣、歌姬舞姬乐师……哦,还有满满一页的僧人。
至于那些和她chun风一度的男人们,无权无势又貌mei的往往会被她直接收ru后gong,打发个侍衣的位份。母皇的后gong里不仅有这些chushen低贱的乐师舞姬,还有许多个世家zi。斗起来养蛊似的,叫人膛目结she2。
我幼时见过太多这些腌臜事,实在不愿意与他们再多打交dao。我和礼bu尚书扯了许久,才终于教我与这些人分开来,我只需要带着郭儒衡去就好了。
郭儒衡这个贵君,我向来是当摆设的,我从没去过他gong里。
小时候,我总和云翎一同去彭山。这一会,我便也闹着他,非要他陪着我一同去。
他被我扰得烦了,才同意。
本是开心的好事,因为我完全把郭儒衡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等我真正在山xia见他从ma车里chu来时,我才发觉他几乎是变了一个人,瘦得形销骨立,整个人站在,像是xia一秒就要被那贵君的衣裳压垮。
云翎一shen玄se阔袖绣金蟒的袍zi,立在我shen后,凑在我耳边问我∶“这就是陛xia纳的那位?怎么这样瘦。”
我摇摇tou,也觉得困惑∶“不知,朕也许久没见他了。”
“你啊……”他叹了kou气,“你要拉拢郭家,也不是把这活人当摆件的呀。”
“今时不同往日了,那不是朕刚登基时么?前段时间,山樱找了郭刃的茬,才叫郭刃罚了好大一笔银zi。”我笑dao,“杀杀她威风罢了。”
“走吧,咱们上山。”我伸chu手去偷偷拉了一xia云翎的袖zi,装作对荷nudao,“叫郭贵君跟上来,别离太近,皇兄不喜生人。”
他摇了摇tou,笑dao:“臣何曾不喜生人了?陛xia莫要总拿臣当幌zi。”